沈毅愣神，双目赤红盯着他。
很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多做犹豫，集合兵力冲开凤神关，直奔京城。
策夜布贡已经率军踏破宣德门，这是离国几百年来，除了上贡，还是头一次带着铁骑踏进京城。
城内军民早在声势浩大的攻城中吓破了胆，面对铁骑奔来，只吓的魂飞魄散，四处躲藏。
然离军正是气壮如牛之时，屠杀可谓天地皆惧。
策夜布贡挥舞着长刀，带着振奋不已的离军直奔皇城。
……………
崔南嘉从寿和宫披头散发地冲出来，跑在冗长的宫道上。唯有她从崔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还跟在她身后。
她跑得很快，一个深宫弱女子难以想象的快。
她朝着金銮殿的方向，心里嘶吼着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京城已经被攻破，敌军很快便要杀进宫来。
金銮殿离乾清宫那么近，皇帝很可能会去到金銮殿。
崔南嘉不知道一个小孩子会做什么，但她知道，一个皇帝在国破家亡之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那年的京城，她劝服不了夫君武昭帝。
她的夫君只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自己执意自杀于金銮殿。
她已经失了夫君，不能再失了儿子。
宫道上已经没有多少宫女和太监了，早在昨日便已经逃出宫去，找地方躲藏了。
零星几个太监慌乱之中撞见太后，也只是神情惊恐的跑开。
崔南嘉来到金銮殿，抬头望去，小皇帝果然坐在上方的龙椅上。
她几乎连滚带爬，停不住脚步，扑倒在龙椅下。
来不及体会疼痛，便看到小皇帝的手上拿着匕首。
她立马扑上去想要夺走匕首，然而小皇帝推了她。
“母后走吧，回崔家去，不用管我了。”
崔南嘉哭道：“你是皇帝，你不能死！你死了，大靖就没了，我儿吴王也会死的！”
小皇帝摇头，语气很平静：“朕死了，吴王便是正统，他会是皇帝。”
“母后走吧，回到你哥哥身边，皇家不用你管了。”
崔南嘉愣神片刻，突然迸发出力气，发狠了的夺过匕首，远远的扔出去。
“凭什么你们皇家把我弄进宫来，然后又抛弃我？崔昀野是这样，武昭帝是这样，如今你也要这样！”
“你休想！”
她扯着小皇帝就往御阶下走。
“谁准你死？你是皇帝，谁准你死？咱们逃，咱们逃到天涯海角，让这些蛮夷追不上咱们，咱们走！”
小皇帝突然哭喊着挣扎，他要死在这里。
———“嘭”
一声巨响，殿门被破开。
崔南嘉怔在原地，以为是蛮夷打进来了。
黑压压的一片，是沈毅带着将士冲了进来。
铠甲凛冽着杀意，沈毅手持长枪，身后是无数涌进来的沈家军，外面的广场也是沈家军。
这是沈毅第一次见过小皇帝，他面色冷硬的单膝跪地，简单请安后便代替崔南嘉扯过小皇帝往外走。
又另外两个士兵架着崔南嘉一起走。
崔南嘉还未认清情况，自是惊惧害怕。
然而士兵跟她解释着，他们要带着小皇帝东迁武州，吴启胜的勤王兵马就在距离京城百里外的丘陵等着。
小皇帝挣扎不从，他不认识沈毅，也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只能发疯的尖叫怒骂着。
他还太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有了想要解脱的念头。
沈毅将小皇帝携在身前，如剑出鞘的那一瞬间，破开撞上的离军阵型，直奔京城东面的华盛门。
泱泱大军护着小皇帝直奔武州而去。
策夜布贡扑了个空，不甘心到手的皇帝都飞了，怒恨上头，集结数万兵力全力追逐沈毅。
他的十万大军已经在战斗中分散成几份，即便马上传令全部集合，怕是也耽误了时辰，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有准备的沈毅了。
沈曜和韩威一直撑到宁国公冲进京城，才立马撤军往南逃。
他们也只能帮宁国公到这里了。
………………
陈羽涅到陵州，比探查兵更快一步的告诉崔昀霆北方的战况。
崔昀霆半点不敢耽误，当即下令灵州霍成浩的七万军队尽数北上。
又抽调江州三万水师，携重炮火器强渡青江。
北方各势力兵力强盛，戎狄至少有二十万兵，策夜布贡至少有三十多万。
已经深陷北地的卫宇川军队，应该只剩下六万多兵力。
此次调兵，若能破开离军防线，那他们陵江军也有十多万兵。
可以与离国或戎狄任意一方较量，不落下风。
可若小皇帝没了，面对策夜布贡和戎狄的合力夹击，可能就胜败难料了。
他们要尽快北上，与崔昀野会合，集结兵力打开陵州到北地的辎重运输通道，才能稳扎稳打的逐步击破。
…………………
江州霍家。
霍老太太寿终正寝，霍家满目披白，前门人来人往的吊唁。
霍家长子和孙子都行军打仗去了，家里的老爷子满头白发，神情沧桑的坐在灵堂上。
霍文心跪在灵前痛哭烧纸，霍夫人则憔悴的打理着丧事。
门房走了进来，领着崔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来到灵堂。
两人得知霍家老太太逝世，心照不宣的放下隔阂，夫妻连夜赶来江州。
两人都身穿白衣，一见到霍老夫人的棺椁，就跪地哭嚎。
好一会儿，大老爷才搀着大太太去到岳父面前，两人又跪下，说自个儿不孝，来晚了。
霍老爷子看向他们，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撑着扶手起身，大老爷马上站起，想去搀扶。
霍老爷子摆摆手，说道：“去后屋说话。”
两人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一起去到后屋。
这处空无一人，霍老爷子面向着他们两个，发出极其无奈的一声长叹。
两人作为女儿女婿，自觉做错了很多事情，无地自容的又跪下了。
仰头说着请罪的话。
霍老爷子看着大老爷说道：“你们这些小辈，事情都瞒着我们。”
“先前老亲家之死，我和你岳母，是前几天才知道！”
他又看向大太太：“你竟然做出如此…你竟然做出如此！有违孝道，丧尽天良的事情！”
大太太伏地大哭：“女儿该死，鬼迷心窍了…我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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