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赖坊樱花园，粉白的樱瓣已落至尾声，风过时，只剩零星残蕊在空中打着旋，落在王庭外那道刻满符文的青石界碑上。界碑顶端刻着一头狰狞的玄虎，虎爪下压着两行朱砂大字——“清流女子，贞归王庭”。这便是龙嵩为整个联盟立下的铁律，也是悬在所有部落女子头顶的利刃：凡清流境内的女子，须先经他“破贞”，方可论及婚嫁；若有违抗，女子与家族皆以“逆王罪”论处，轻则断肢，重则灭族。
这日清晨，嵩溪部落的首领“嵩李”正带着女儿“嵩瑶”跪在王庭外的樱树下，身后跟着族中十余名长老，每个人的脊背都弯得如成熟的稻穗，不敢有半分挺直。嵩瑶年方十六，生得一副清丽脱俗的容貌，眉眼如九龙湖的晨雾般朦胧，肌肤胜雪，发间系着一根淡蓝的麻布发带，那是她与灵地部落少年“灵余”的定情之物。此刻，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发带，指节泛白，泪水无声地落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三日前，灵余已备好聘礼，只待樱祭结束便来迎娶嵩瑶。可谁曾想，龙嵩在樱祭上见了随父前来的嵩瑶，一眼便动了占有欲，当场下令将她纳入“待御姬”之列，择日带入温泉宫。这道命令如晴天霹雳，砸得嵩溪部落上下惶恐不安——灵余得知消息后，当夜便要带着嵩瑶逃离清流，却被嵩李死死拦住。
“逃？往哪里逃？”嵩李当时红着眼眶，声音嘶哑如裂帛，“龙津河的渡口有王庭的卫士，北斗山的山道有巡逻的哨兵，就算逃得出清流，也逃不过龙嵩的追杀！你可知沙芜部落的‘沙田’，三年前便是因私定终身，被龙嵩捉回王庭，当着全族的面折断了双腿，她的未婚夫更是被剥了皮，挂在九龙湖的崖壁上示众！”
灵余当时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嵩李将嵩瑶带走。他躲在樱树后，看着心上人被押往王庭的背影，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却连一声怒吼都不敢发出——在清流，龙嵩的话便是天条，任何反抗都如同以卵击石。
“大首领有令，宣嵩李父女入殿。”王庭内传来卫士粗哑的通传声，打断了嵩瑶的思绪。她被父亲搀扶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走进王庭，迎面便撞见龙嵩那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龙嵩正斜倚在镶嵌着珍珠贝的石椅上，赤着的上身依旧刻着北斗七星的图腾，指尖把玩着一枚用锗泉玉石打磨的玉佩。他的目光从嵩李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嵩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嵩李，你倒是教得好女儿，这般模样，倒比赖樱初入王庭时，多了几分青涩的滋味。”
嵩李连忙拉着嵩瑶跪地叩拜，声音颤抖：“能得大首领垂青，是小女的福气，也是嵩溪部落的荣耀。”话虽如此，他的额头却已布满冷汗，后背的麻布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谁都知道，这“福气”背后，是女儿一生的悲剧，是整个部落的屈辱。
龙嵩冷笑一声，骨杖轻轻敲击着石椅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王庭中格外刺耳，如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荣耀？”他猛地坐直身体，目光扫过阶下众人，“三年前，沙芜部落的沙田，也该有这般‘荣耀’，可她偏要私定终身，忤逆本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庭西侧的珠帘上，那里挂着一串风干的手指骨，正是当年沙田的指骨。“你们都忘了吗？本王立下的规矩——清流的土地是我的，清流的牛羊是我的，清流的女子，自然也是我的！”
“没有我的破光，谁敢让她们嫁人，便是与整个联盟为敌，与本王为敌！”龙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去年，长校部落的‘长田’，私自将女儿许配给林畲部落的少年，本王便让他亲手斩了那对男女，再将他的右手剁去，以儆效尤。你们看，他现在不还好好地坐在部落首领的位置上？”
阶下的长田首领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在身后——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一截狰狞的疤痕。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却不敢有半分怨怼，只能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地上的樱瓣能让他避开这刺骨的羞辱。
嵩瑶跪在地上，听着龙嵩的话，泪水早已流干，心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她想起灵余那双满是不甘的眼睛，想起两人曾在九龙湖的草原上约定，待樱花开遍赖坊，便一起去看沙芜乡的“水退草现”，去北斗山看丹霞日出。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她的命运，早已被龙嵩的铁律牢牢锁住，无从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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