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老师那带着颗粒感的烟嗓最后一丝余韵,终于被温热的夜风吹散。台下掌声和口哨声混成一片,荧光棒汇成的光海还在起伏。靠近舞台的摇滚青年区爆出一嗓子:“再来一个!”引发一阵哄笑和更响亮的掌声。田震爽朗一笑,冲台下挥挥手鞠躬,干脆利落地转身,身影消失在侧幕的阴影里。
后台临时隔出的区域,空调冷风呼呼吹着,几个姑娘抓紧宝贵的几分钟恢复体力、补妆、换装。体香味、定型喷雾的香气和新衣服的味道混在一起。
“苏苏,右边,簪花有点松!”黄文文的声音带着点喘。她动作麻利地套上一件橄榄绿的改良军装短袖上衣,金色的排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下第二颗,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色背心。下身是同色系的军装百褶短裙,裙摆利落,长度在膝盖上方。她正对着镜子,小心地将一朵用红绸仔细扎成的刺桐花发簪,别在自己栗色长发的右耳侧。那抹鲜亮的红,撞在军装的冷硬底色上,格外显眼。
陈静站在屋子中央,迅速扣好一件挺括的白色府绸短袖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衬衫领口翻折得一丝不苟,短袖下露出清晰的手腕骨和紧实的小臂线条。下身是一条深棕色的高腰直筒西裤,垂坠感绝佳,衬得双腿笔直修长。脚上一双深棕色的及踝短靴。她抓起一瓶矿泉水猛灌几口,水珠顺着紧绷的下巴滚落,滴在锁骨凹窝里。
“簪花都弄紧点,别上台掉了。”她声音有点哑,眼神却亮得灼人。她拿起另一朵红得刺眼的刺桐花簪,简洁有力地别在自己利落短发的左鬓角,紫粉色的挑染在灯光下闪过一抹亮色。
“来了来了!”姜姜的声音有点慌。她正把另一件橄榄绿军装短袖衬衫往身上套,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小吊带。她的衬衫还没来得及扣上,就那么敞着,露出吊带和纤细的腰身。下身是条略宽松的军绿色工装短裤,裤脚在膝盖上方。她一边笨拙地对付扣子,一边凑到苏苏旁边,“苏苏姐,快帮我弄一下。”她指着自己左耳上方。苏苏放下手里的木梳,拿起一朵刺桐花簪,指尖温柔而稳当地将它别在姜姜蓬松的栗色卷发上。
苏苏自己穿一件月白色的斜襟盘扣棉麻短衫,领口缀着细密的同色系暗纹。下身是一条深墨绿色的及踝百褶长裙,裙摆宽大。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只在左侧鬓角簪了一朵小巧的白色茉莉绢花。她微微弯着腰,仔细整理自己的裙摆。
“时间到了,张楚老师念白快结束了。”助理小杨的催促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四人眼神一碰,同时深吸一口气。陈静的白衬衫深棕长裤干练飒爽,鬓角的红花是燃烧的火种;黄文文军装短裙英气利落,耳侧的红花是柔韧的标记;姜姜敞怀工装短裤随性活力,耳边的红花透着跳脱;苏苏棉麻长裙温婉沉静,鬓边的白花是纯净的守望。四朵簪花,红白交织。她们推开门,快步走向那片被沉重念白笼罩的舞台。
前台,所有的喧嚣渐渐消失。
一束孤冷的、高色温的深蓝色切割光,冰冷精准地打在舞台角落的立麦上。张楚老师站在那里,身影在光柱中显得瘦削。他那被岁月磨砺得沙哑低沉的声音,穿透黑暗:
“温陵城,天后路。”
仅仅一个地名,前排的叶茂华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的丈母娘伍清婉。老太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腰背挺直。
“一位年轻的妻子,簪着花站在刺桐树下。”张楚的声音平缓,像在翻阅一本浸满雨水的旧日记,“细雨沾湿了她的鬓角。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红艳艳的刺桐花……”
观众席里,有温陵本地的乡亲发出低低的、心领神会的叹息。
“她腹中,正孕育着新生命。而她的丈夫,那个叫陈连裕的男人,此刻正披上戎装,要奔赴北方那片燃烧着战火、阻挡着强敌的土地……”
念白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瞬极短的凝滞。
“临别时,他对她说:‘清婉,这次的对手很强。如果我们输了,让敌人跨过了那条江……我们的家,就危险了。’”
“她站在雨中,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雨丝很细,风也轻。刺桐树的叶子在风里摇……” 声音里突然掺进一丝极难察觉的颤抖,“仿佛想替他们,挡开这尘世所有的离别。”
“这是她第一次送他出征。却不是最后一次……”
“1954年,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硝烟味和疲惫的笑容。”
“1960年,中缅边境的号角又响了。繁华的老街口,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再一次目送他远去……”
“1965年……”
“直到1979年,南疆。最终等来的,只有他牺牲的消息……”
“她手中那把刺桐花伞,早已褪色、残破。可那份等待……从未熄灭。”
“而在苏省的一座山里,有个村子……”张楚的声音转向更深的苍凉,“村里有个老人,和她男人是私奔出来的,没儿没女。后来啊,男人也去打仗了,只回来一柄染血的小号。村里人劝她趁着年轻改嫁,她谁的话也不听,经常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手里不是绣着男人喜欢的红花,就是攥着男人走时留给她的一小块玉佩,眼睛就盯着进村的那条路……直到有一天,人没了,那玉佩还被她攥得温温的……”
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观众席彻底陷入一片死寂。许多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烈属区传来压抑的啜泣。伍清婉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眼底一片沉静的水光。叶茂华用力握紧了丈母娘的手。
后排几个复旦的学生摘下眼镜,默默擦拭着眼角。靠近通道的一位本地阿婆,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旁边孙女的手腕,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野火烧》
“唰——!”
一道冰冷、锐利的深蓝色切割光骤然撕裂黑暗,光束聚焦在舞台中央偏左,光斑边缘锐利清晰。光束中,细密的低烟干冰颗粒缓缓沉降,像冰冷的雨丝。背景主LEd屏是沉郁的墨蓝底色,只有右下角投影着一枝被“雨水”打湿、红得刺目、边缘模糊的刺桐花剪影,在“雨幕”中摇曳。
深蓝光束的中心,陈静的身影缓缓清晰。她站在清冷的光晕里,白色短袖衬衫的领口挺括,深棕长裤线条利落,左鬓角那朵刺桐花簪红得惊心。她微垂着头,然后,缓缓抬起。
“从前听她们说…”
歌声响起,带着被时光打磨过的沙哑,低沉、克制。没有伴奏,只有她清冽的声音在空旷的雨夜光束中回荡。她的目光死死锁住LEd上那枝湿漉漉的刺桐花投影。
“村里有个老人…守了半辈子的寡…”
唱到这一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抬起右手,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一下左鬓角那朵冰冷的绢花。背景LEd上,那枝刺桐花剧烈摇晃起来。
“她总坐在门前…手里拿着红花…至今都不愿改嫁…”
黄文文的鼓点加入,极其克制的、沉重的底鼓敲击,“咚…咚…咚…”如同命运沉重的脚步。她站在陈静右后方稍暗处,一身橄榄绿军装短裙,金色的排扣反射冷光,耳侧的红花与她紧抿的唇形成反差。她只用鼓槌精准敲击底鼓,动作沉稳。
“可她的那个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今生对不住…我们来世再见吧…”
唱到这一句,陈静的声音猛地拔高,猛地抬起头,眼神像燃烧的火焰,背景LEd上,那枝刺桐花“轰”地爆发出灼目的橘红色光芒,苏苏的空灵和声,姜姜压抑的键盘和弦,在这一刻同时爆发,音浪带着摧枯拉朽的情感洪流席卷全场。
舞台镜头 光束范围悄然扩大一丝,捕捉到舞台右侧稍后方的苏苏。她站在朦胧的光晕边缘,深墨绿的及踝百褶长裙流淌幽暗光泽,鬓角的白色茉莉花在深蓝与橘红交织的光影中纯净。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双手轻轻弹着吉他,空灵的嗓音缠绕着陈静的悲鸣。汗水浸湿了她月白上衣的后背,隐约透出内衣肩带的轮廓和紧致腰身的线条,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阴影,身影散发着悲悯的气息。
“她还绣着红花…盼着他能够回家…野火烧 野火烧…烧干他墓前的草…”
陈静的歌声透出婉转的哀伤,灯光流动,深蓝光束边缘,橘红光斑疯闪动。
“温陵城的那个她…直等到白发苍苍…柴火烧 柴火烧…她爱的人回不了…他在那头,能否把自己照顾好?春去秋来,岁月无声流淌,门前的红花,依然鲜艳如初,她数着年轮,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直到最后,只剩灰烬在风中飘散”
歌声沉入深不见底的悲怆。橘红光斑迅速减弱明灭,冰冷的深蓝重新主宰。陈静的身体微微弓起。背景那刺目的橘红光芒黯淡,只留下模糊残破的红色轮廓。
最后一句“他在那头…能否把自己照顾好…野火烧不尽,思念永不停,她用一生,守着那句来世的约定” 声音低沉下去,近乎气声的呢喃。
鼓声、键盘、和声化作悠长的、带着金属冷冽质感的余韵飘散。深蓝光束缓缓收束,最终只停留在陈静和她左鬓角那朵依旧红得惊心的刺桐花上。整个舞台重归死寂,唯有那抹红在幽暗里倔强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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