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蓝光没入胸口的瞬间,弥仞的身体如同被冻结般僵直。预想中的剧痛或净化风暴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洪流席卷全身的奇异感受。
那股来自血髓晶核的力量,磅礴、纯粹,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洁”意志,蛮横地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呃…” 弥仞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并非痛苦,而是被这种强势的“入侵”所震撼。体内原本因魔煞反噬和净化波纹冲击而灼痛撕裂的经脉,在这股冰冷纯净力量的冲刷下,传来阵阵清凉的舒缓感。
那狂暴反冲的魔煞如同被投入冰渊的沸水,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被压制,不甘地缩回识海深处。眉心滚烫欲裂的暗种印记也迅速冷却,深紫色的纹路隐没下去,只留下一点微凉的余悸。
然而,这并非纯粹的治愈。那股力量所过之处,不仅仅是魔煞,连她自身因疲惫,伤痛而产生的“杂质”气息,甚至是一些深藏的情绪波动,都被无情地“净化”。
意识仿佛沉入冰冷的深海,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却也异常“空”与“净”,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若非她识海深处那枚沉眠的风茧隐隐散发出一层微弱的守护涟漪,中和了部分净化意志的绝对性,弥仞感觉自己可能会被这股力量同化,变成一块没有情感的“纯净水晶”。
“小仞仞?” 萧见白拄着“镇狱”踉跄走近,嘶哑的声音充满警惕。他亲眼看到那诡异的晶核融入弥仞体内,此刻她周身都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纯净蓝晕,气息变得空灵而冰冷,与平日截然不同。
不嗔也紧张地盯着弥仞,后背大片焦灼的伤痕传来钻心刺痛,让他冷汗直流,但他更担心弥仞的异状。“小仞仞?你…你可还好?” 他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弥仞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茫然和惊悸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层冰雪般的清澈。
她看向两人,目光扫过萧见白染血的衣襟和崩裂的虎口,扫过不嗔焦糊的后背和苍白的脸,一种基于纯净理智的“判断”瞬间形成,两人伤势严重,状态极差,需尽快脱离此地。
“我…无大碍。”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仿佛山谷中的冰泉,“那晶核…在压制我的魔煞反噬。但它的力量…很冷,很…‘干净’。”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形容那种被剥离杂念的感受。
她尝试着抬起手,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力量。不再是纯净的净源蓝光,也不是暗紫的魔煞,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冰冷的淡蓝色微芒。
这微芒出现的瞬间,周围空气中弥漫,由岩石崩碎残留的腥煞秽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消散净化。
“它在排斥这里的污秽…” 弥仞低语,感受着指尖微芒与环境的互动。她心中一动,将意念沉入体内,尝试沟通那枚融入的晶核。
一股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她的感知,并非语言,而是某种纯粹的能量感知图景。
她“看”到了!
不再是肉眼所见粘稠的灰雾,而是一片庞大、混乱的由无数阴秽能量流构成的“暗域”。
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暗域中,一些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眼”波动,正散发着相对稳定的气息。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能清晰地感应到,这片灰雾暗域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遵循着某种混乱却又隐含规律的“流向”在移动,如同一条污浊的地下暗河。
而其中一条相对“平缓”的气流通道,正延伸向灰雾深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隐隐传来一种微弱却让她体内晶核都产生轻微共鸣的牵引感,并非归源点的魔煞吸引,而是一种空间结构上的“薄弱点”或者“出口”的气息。
“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弥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奇,她指向灰雾中一个看似毫无特殊的方向,“那边…有一条相对稳定的‘气流’,可能通向某个地方。而且…” 她顿了顿,指尖的淡蓝微芒微微亮起,“这晶核的力量,似乎能…驱散一部分灰雾?”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弥仞尝试着将指尖那缕淡蓝微芒向前方粘稠的灰雾轻轻一划。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油脂,那粘稠得如同实质的灰雾,竟真的被淡蓝微芒接触的地方,迅速消融退散,形成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长约数尺的“通道”,通道边缘的灰雾翻滚着,试图重新合拢,却被残留的净化之力顽强地抗拒着。
这神奇的一幕让萧见白和不嗔都瞪大了眼睛。
“阿弥陀佛!这…这宝贝疙瘩还真有点用!” 不嗔又惊又喜,牵动后背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萧见白眼中血丝未退,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强忍着经脉灼痛,走到弥仞划出的短暂通道前,仔细观察。“消耗如何?” 他沉声问,目光落在弥仞依旧苍白的脸上。
“消耗…不小。” 弥仞感受着体内晶核能量的流动,那股冰冷的力量虽然庞大,但驱动它、尤其是用来净化灰雾,对她自身的精神力和刚刚平复的经脉也是一种负担。
“而且,这力量…很霸道。用多了,我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萧见白和不嗔都明白她的担忧过度,可能会被那股净化意志彻底影响心智。
“有路就好!” 不嗔咬牙道,挣扎着想站起来,“总比困死在这鬼地方强!老萧,小仞仞,咱们走?”
“走!” 萧见白当机立断。他拔出斜插在地的“镇狱”,剑身嗡鸣,残留的净化之力与魔煞冲突带来的刺痛感让他眉头紧锁,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
“小仞仞,你指路,尽力而为,不要强撑。不嗔,你跟紧我,注意背后。” 他看了一眼不嗔血肉模糊的后背,眼神凝重。
弥仞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那股冰冷空灵感带来的不适,集中精神。她再次沟通体内晶核,那种奇异的能量感知图景重新浮现。
她锁定那条相对平缓的“气流”通道方向,指尖淡蓝微芒再次亮起,朝着前方灰雾划去。
——嗤啦!
又一道数尺长的净化通道被强行开辟出来。
三人立刻踏入通道。弥仞在前,指尖蓝芒如同开路的冰刃,不断切割着粘稠的灰雾。
萧见白紧随其后,警惕地感知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手中“镇狱”随时准备出击。不嗔咬牙跟在最后,后背的剧痛让他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但他死死忍住,不让自己拖慢速度。
灰雾被不断净化、分开,又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通道狭窄而压抑,只能容他们鱼贯而行。弥仞的脸色随着持续驱动晶核力量而愈发苍白,指尖的微芒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
那股冰冷的净化意志在她识海中越发清晰,不断冲刷着她的思绪,试图将一切“杂念”包括担忧、恐惧、甚至对同伴的关切都剥离出去。她只能死死守住识海深处风茧散发的那点温暖微光,作为对抗这股意志的锚点。
“快到了…前面…气流交汇处…有个更大的‘气眼’…” 弥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精神过度消耗和对抗净化意志的双重压力。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被净化的通道尽头,灰雾陡然变得稀薄。
弥仞指尖微芒熄灭,身体微微一晃,被旁边的萧见白及时扶住。三人终于穿出了那令人窒息的粘稠灰雾带。
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更加诡异。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没有破碎的空间乱流,也没有粘稠的灰雾。地面是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晶石,倒映着上方一片扭曲、旋转的暗红色“天空”。
那并非真正的天空,而是由无数混乱的空间裂隙和污秽能量流构成的穹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在这片黑色晶石“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同样黑色晶石构成的约莫一人高的不规则石台。石台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微弱但异常稳定的空间波动。
“就是这里…那个‘气眼’…” 弥仞指着石台,体内晶核的共鸣感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这里是这片混乱暗域中的一个临时避风港。
萧见白和不嗔也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间乱流和阴秽气息都稀薄了许多,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阿弥陀佛…总算能喘口气了…” 不嗔如释重负,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黑色晶石地面上,牵动后背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萧见白扶着弥仞也缓缓坐下,警惕地环顾四周。暂时安全了,但此地绝非善地。他目光最终落在那座光滑的黑色石台上。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 萧见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弥仞和不嗔闻言,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那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台侧面,靠近底部的位置,赫然刻着几道极其细微,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划痕。
那划痕的走势,锐利、简洁,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味,像是什么人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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