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夕之夜,如期而至。
京城笼罩在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中,万家灯火,爆竹声声。然而,那巍峨的皇城之内,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庄严肃穆。澄瑞宫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悠扬,除夕宫宴正在举行。宗室勋贵、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苏晚栀跟在引路宫女身后,垂首敛目,行走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她穿着一身太后赏赐的、略显宽大的湖蓝色宫装,发髻上簪着简单的珠花,脂粉薄施,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力求不惹人注目。然而,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和沉稳的气质,依旧引来了不少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她的心脏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颤抖,手心里沁出细密的冷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踏入这金碧辉煌、威压深重的宫殿,面对满堂朱紫,她依旧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窒息感。尤其是高踞凤座之上的太后,虽面带温和笑意,但那偶尔扫过她的目光,却锐利如针,带着不容错辩的探究与掌控。
她被引至殿侧临时搭建的、用屏风隔开的小厨房区。御膳房早已备好了顶级的食材和器具,几名打下手的宫女太监垂手侍立,气氛压抑。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周遭的一切,全神贯注地开始操作。她要做的是三道点心:象征“年年有余”的金鱼豆沙酥、寓意“福寿绵长”的蟠桃寿包、以及应景的梅花汤饼。她早已反复练习过无数次,手法娴熟流畅。
然而,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道梅花汤饼的点缀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姑娘这点心,瞧着倒是精巧。只是不知这味道,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可别是徒有其表,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厚爱啊。”
苏晚栀的心猛地一沉!她缓缓转身,只见说话的是坐在太后下首不远的一位穿着绛紫色繁复宫装、容貌美艳却眉梢带煞的年轻妃嫔——正是上次赏芳宴上曾刁难过她的那位!此刻,她正用一方丝帕掩着唇,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的宾客都听得清楚!
瞬间,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晚栀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苏晚栀的脸色微微发白,指甲掐入掌心。她知道,这是故意的刁难!在如此场合,若她应对不当,不仅自己名声扫地,更会连累太后“识人不明”!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垂首恭敬回道:“回娘娘,民女手艺粗浅,不敢当‘神奇’二字。唯尽心尽力,以食材本味为主,不敢有丝毫取巧,但求不负娘娘们品尝。”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既谦逊地否定了“神奇”之说,又强调了“食材本味”和“尽心”,将焦点拉回到点心的本质,避开了对方的陷阱。
那妃嫔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应对,脸色微微一僵,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高座上的太后却忽然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今日除夕,图个喜庆。点心精巧与否,尝过便知。苏氏,呈上来吧。”
太后一发话,那妃嫔立刻噤声,悻悻地坐了回去。
苏晚栀心中稍定,连忙将最后一道梅花汤饼点缀完成,由宫女们依次呈上宴席。
点心呈上的瞬间,那独特的、融合了空间优化食材精髓却又极其内敛的香气,再次引起了低低的惊叹。金鱼酥栩栩如生,蟠桃包白胖可爱,梅花汤饼清雅剔透,无论是造型还是色泽,都堪称上乘。
太后尝了一口金鱼酥,凤目微眯,点了点头。其他宾客品尝后,也纷纷露出赞赏之色。方才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
苏晚栀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屏风后,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知道,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但太后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宴席过半,歌舞升平,气氛愈加热烈。然而,苏晚栀的心却再次提了起来。因为按照流程,接下来,她需要现场制作一道简单的、象征“团圆”的 酒酿圆子,由宫女分送给各位贵人,以示与民同乐。
这才是最危险的环节!众目睽睽之下,现场操作,任何细微的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操作台前。宫女早已备好了糯米粉、酒酿、糖桂花等材料。她开始和面,搓制小圆子。她的动作依旧流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她必须万分小心,不能显露出任何异常。
然而,就在她将搓好的生圆子倒入翻滚的糖水中时,意外发生了!
一名负责传递食材的小太监,在端着空盘退下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手肘……“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苏晚栀握着勺柄的手臂上!
“哎呀!”小太监惊呼一声!
苏晚栀的手臂被撞得一歪,手中盛满生圆子的勺子脱手飞出,眼看就要将圆子撒入滚烫的糖水锅中,溅起的热浪必然烫伤她,甚至毁掉整锅圆子!
电光石火之间!苏晚栀甚至来不及惊呼!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骤然出现在她身侧!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厚茧的大手,精准而稳定地……在半空中接住了那只即将坠落的勺子!动作快如闪电,轻如鸿毛,甚至连勺中的圆子都未曾洒落一颗!
紧接着,那只手手腕极其巧妙的一转,便将勺子稳稳地递回了苏晚栀微微颤抖的手中。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
苏晚栀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冰冷、却带着一丝未散尽厉色的眸子!
是厉战!他竟然……就在屏风之外?!而且……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她!
他穿着一身侍卫统领的玄色礼服,腰佩长刀,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他并未看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个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小太监,以及周围瞬间噤若寒蝉的宫人。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整个小厨房区域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当差毛手毛脚,成何体统!”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威压,如同寒冰砸落,“拖下去,杖二十!”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将那哭喊求饶的小太监拖了下去。
厉战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苏晚栀脸上。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担忧和……安抚?快得如同错觉。
“苏姑娘受惊了。”他公事公办地淡淡道,“继续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身影再次融入殿内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厉战那及时出现的、充满保护意味的身影,却已深深烙印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包括高座之上,太后那微微眯起的、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凤目!
苏晚栀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情绪,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手上的动作。她知道,厉战的出手,虽然解了围,却也……将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在某种程度上,捅破了!太后定然看在眼里!
但她此刻已无暇多想,只能专注于完成这道酒酿圆子。
终于,圆子煮熟,分装入碗,由宫女呈上。危机解除,宴席继续。
然而,苏晚栀的心却并未放松。她感觉到,一道更加深沉、更加锐利的目光,正穿透屏风,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那是太后的目光。
宴席接近尾声,宾客渐散。苏晚栀的任务完成,被允许退到殿外廊下等候。她靠在冰凉的廊柱上,浑身虚脱,冷汗已将内衫湿透。夜风一吹,刺骨的寒冷。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苏姑娘,太后娘娘凤体有些倦了,传您去偏殿,娘娘有几句话要问。”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苏晚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太后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方才厉战的出手,定然引起了她的疑心和不满!
她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太监走向那灯火幽暗、气氛压抑的偏殿。
偏殿内,太后卸去了凤冠,只穿着一身常服,靠在暖榻上,闭目养神。几名心腹宫女垂手侍立,气氛凝重。
苏晚栀跪下行礼:“民女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苏氏,今日点心,尚可。”
“谢娘娘夸赞。”苏晚栀心头紧绷。
“只是……”太后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哀家方才似乎瞧见,厉统领……对你颇为关照?”
轰——!最担心的问题,终究还是被直接问了出来!
苏晚栀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伏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声音尽量平稳:“回娘娘,方才民女操作不慎,险些酿成事故,厉统领职责所在,维护宫宴秩序,出手制止,民女感激不尽。”
她将厉战的行为归结于“职责所在”,撇清私人关系。
太后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哦?仅是职责所在?”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苏晚栀低垂的头顶上扫过,“哀家听闻,你与厉统领比邻而居,平日……似乎也颇有往来?”
苏晚栀的心跳几乎停止!太后果然什么都知道!连他们平日往来都一清二楚!眼线无处不在!
“回娘娘,”苏晚栀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厉统领是民女邻居,为人……颇为冷峻,平日并无甚往来。只是……只是民女外婆前些时日病重,曾得厉统领寻来药方,民女心中感激,偶有送些粗陋吃食以示谢意,并无他意。望娘娘明察!”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将往来归结于“感激药方”,并强调“并无他意”。
太后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苏晚栀的心上。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苏晚栀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殿内:
“臣,厉战,有要事禀报太后。”
是厉战!他竟然……又来了?!
太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进来。”
殿门打开,厉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礼服,面色冷峻,步伐沉稳地走进殿内,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苏晚栀。
他走到榻前,抱拳行礼:“启禀太后,宫宴已散,各处宫禁巡查完毕,并无异常。北狄使团已于半时辰前离宫返回驿馆,沿途皆有侍卫护送,确保无恙。”
他禀报的是正事,与其公事公办。
太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跪着的苏晚栀,忽然淡淡一笑:“厉统领辛苦了。今日宫宴,多亏厉统领调度有方,方能如此顺利。尤其是……方才苏氏那边的小意外,也多亏厉统领及时出手。”
她的话,再次将焦点引回了两人身上!
厉战面色不变,声音依旧冰冷平稳:“维护宫闱安稳,是臣分内之事。任何人、任何事,若危及宫宴,臣皆会出手。与何人无关。”
他再次强调“分内之事”、“与何人无关”,将太后的试探挡了回去。
太后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挥了挥手:“罢了,哀家也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告退。”
“民女告退。”
厉战和苏晚栀几乎同时应声。厉战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偏殿,自始至终,未曾看苏晚栀一眼。
苏晚栀也连忙叩首,起身,低着头,快步跟了出去。
直到走出偏殿,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苏晚栀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看着前方厉战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再次救了她,用他独有的方式,在太后面前,维护了她。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空旷的宫道上。除夕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绚烂而短暂,映照着他们沉默的身影。
走到宫门口,厉战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晚栀苍白疲惫的脸上。
夜色中,他的眼神深邃难测。
“走吧。”他低声道,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苏晚栀抬起头,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除夕夜,风波暂平。
前路虽未知,但今夜,他们终究……一起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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