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十六年,上京城最让人瞠目结舌——萧逸风前朝太子和裴家满门抄斩之冤案。
阴湿潮暗的大牢,萧逸风一身白色里衣,面色冷然,眉头紧皱。
明明每一步他都格外小心谨慎,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和事都被他埋藏了,究竟是谁?——能挖出他全部的信息
萧逸风寒着眸子,思索他这些年接触的关键人物。
知道他身份的人早入黄泉了,是谁呢?
萧逸风百思不得其解,王德是母后留给他的人,不可能。
至于铃兰,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世。
除了王德这个老人,他的身世无人知晓,若是王德背叛,何须等到如此。
萧逸风环顾牢狱四周,他该如何脱身。
他的人生绝不能这么简单的结束。
六岁,国亡家破,他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沦为阶下囚,被母后送出宫,侥幸存活,苟延残喘于世。
他步步为营走到今天,绝不可能毁于一旦。
萧逸风神色愈发冷冽,十五岁他便能设计让裴府满门抄斩,如今他也可以脱困。
浓墨的夜色掩住白日里的腥风血雨,将一切压在沉静的黑暗下。
闲王府的一处隐蔽角落。
裴清衍听着书墨的汇报,面无表情。
萧逸风入狱,不日斩首,他的旧部也全部下狱处死。
裴家被翻案正名。
这场跨越两世的冤案就此翻案,裴清衍脸上却无任何喜色。
裴家于他只有生育之恩,那些曾经的他以为,也不过是萧逸风故意给出的假象。
他未曾得到过裴家的亲情和爱。
裴清衍思及前世,不由觉得可笑。
前世萧逸风登基后,放松警惕,他偶尔在他书房发现那些曾经他以为的亲情和爱。
以及裴家灭亡的真相。
他愚昧无知,却害死了他的陛下。
他一个妾氏所出的庶子,或许他的母亲连合格的妾氏都算不上,一介歌女。
他,裴清衍,也是裴父年轻时的一夜风流,从出生他便不受欢迎,再加上幼年体弱,更是不喜。
一场大病后,他被母亲送到城外偏僻的庄子里散养,大字不识几个,能有吃有穿,便已是不错的了。
裴父只以为这个便宜儿子病死,也无任何意外,并不上心。
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死便死了,他不缺儿子。
十五岁的萧逸风,在京城崭露头角,欲入朝为官。
每位入朝为官的官员都要做背调,萧逸风的身份也洗得很干净,偏远地区寒舍之子。
直到某次意外,外出的裴父撞见萧逸风杀人,知晓他的身份,裴家的不幸便开始。
当时的萧逸风恐裴父泄露身份,联合王德将裴父杀死,营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一张张贪污谋反的账本从裴家搜出,一件黄袍马褂,奠定了裴家的结局。
萧逸风也借着这次机会,将他身上不合理的地方彻底洗掉。
他萧逸风只是寒舍子弟,与前朝太子萧衍毫无干系。
裴清衍苦笑,至于他,也不过萧逸风计谋中的一人罢了。
裴家满门抄斩,萧逸风仍然不放心,派人查是否有苟活之人,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发现了裴清衍,一个几乎被弃掉的废子,萧逸风本想派人处理了。
可他发现裴清衍那死不认输的性子,便改了主意,由着裴清衍为他铺路不是更好么。
更何况裴清衍有所图,有软肋——奢望父母的关怀和爱。
萧逸风借机伪造出裴父对裴清衍的关心和爱。
在裴清衍完全相信后,他以痛惜裴父遭遇的忘年之交出现,言明裴家满门抄斩之事,宣仁帝为君不仁,猜忌怀疑,令裴家百余人惨死。
裴清衍在萧逸风精心设计的谎言中完全相信,裴家满门抄斩是宣仁帝残暴不仁造成的。
未曾上过学堂的裴清衍,不受君王思想管控,不畏皇权。
在萧逸风有意培养下,这种观念更甚,成为萧逸风手中最有利的刀。
思及此处,裴清衍口中泛起苦涩。
他以为的亲情,仇恨,不过是萧逸风的一场算计。
他从未得到过亲情和爱……
想来可笑,他唯一得到的爱,竟是他以为的仇人之子谢承熠给的。
他处心积虑的接近,步步为营的算计——到头一场空
“主子……”书墨看着裴清衍发抖的身体,轻声唤了一声。
“殿下不愿要皇位,那宣仁帝就不能出事”裴清衍的声音很冷,“那几位皇子若安分守己,便留着”
“若不是,便杀了吧”
帝王无情,裴清衍前世便领略过,宣仁帝对谢承熠并没有多少父子亲情。
“是,属下知晓”
从重生后,裴清衍便开始设局,不论谢承熠想当王爷,还是想要皇位,他都会乖乖奉上。
不会再让他受前世那些苦了。
前世他一人能在吃人的皇宫走到掌印之位,为萧逸风谋划皇位,今世有了前世记忆和听风阁,谋划起来更是容易。
裴清衍嘲讽一笑,他这些心机手段是前世助萧逸风时学会的,也是谢承熠苦心教导的成果——愿他不被欺辱
可这些计谋,却被他用在他最爱之人身上。
从开始他的底色便是黑的。
后来遇见那抹纯真的白,他想摧毁,最终却贪恋沉沦。
“日后无事便不要找我”
书墨猛然抬头, “主子……”
裴清衍却已转身进了内殿,坐在谢承熠往日最喜的小榻旁的地板上,出神。
初见,他是他灭门仇人之子。
他步步为营,算计着他的心思,谋划着夺权之事。
后来,他是让他沉沦的爱人。
他在家仇和他的爱里痛苦挣扎,宣仁帝对谢承熠的无情,谢承熠为他留下的伤痕,引导着他步步深陷沉沦。
未曾得到过爱,更加渴望爱,即使那人是谢承熠,仇人之子。
最后,他是他无法带走的陛下。
裴清衍眼角滑下一滴泪,他的前世可谓糟糕透了。
“殿下,对不起,是奴婢配不上您的情”
他低头苦笑,“如今奴婢很干净”
没有裴家,没有萧逸风,他只是裴清衍。
只爱谢承熠的裴清衍。
得到过谢承熠那样赤诚炙热的爱,他无法再放下。
即使今世他祈求不来一分,他也不愿从谢承熠身边离开。
裴清衍怀里抱着谢承熠的衣服,失神的凝望远处,“殿下,您为什么还不回来?”
“不回来找奴婢?”
没有谢承熠的裴清衍,如丧家之犬,如脱缰野马,嗜血疯魔,毫无人性。
他乖,是因为谢承熠。
他疯,也是因为谢承熠。
赵权望着愈加寒冷,貌似要落雪的天,搓了搓胳膊,低声呢喃。
“嘶,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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