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紫府洲,早已不复昔日万仙来朝的盛景。天穹被撕开无数裂口,泄露着域外混沌的污浊气流,日月无光,唯有法术爆裂后残留的惨淡幽芒,映照着断壁残垣与焦黑的土地。
仙庭残存的仙官、力士、童子,被压缩在最后一片狭小的防御圈内,围着中央那株已然枯萎的先天灵根——建木。他们衣甲破碎,面色惶然,眼中尽是绝望。东华帝君站在最前方,昔日清隽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紫金帝袍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他手中的长剑仍在吞吐纯阳清气,但剑身已现出细微的裂纹,光华也远不如前。
阵外,妖皇帝俊高踞于混沌钟洒下的朦胧清光中,周天星辰虚影在他身后明灭,杀机森然。祖巫帝江则隐于一片扭曲的空间波纹之后,四翼微震,便引得地水火风隐隐紊乱。两大族群,巫与妖,此刻竟暂时摒弃了世代血仇,将冰冷的杀意共同指向了仙庭最后的核心。
“东华,今日你插翅难飞!”帝俊的声音透过钟波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帝江的怪笑随之响起,空间随之震荡:“万仙阵已破,你这仙庭,该从洪荒除名了!”
东华帝君抿紧嘴唇,没有回应。他身后的残部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绝望如同毒蔓,缠绕住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神。
西王母周身环绕着先天庚金锐气与太阴华光,如流星坠地,轰然落在东华帝君与残部之前。玉手一挥,硬生生将逼来的巫妖煞气抵住,护住了身后摇摇欲坠的防线。
“瑶池!”东华帝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惊喜,更有深切的忧虑。
西王母凤目含霜,扫过帝俊与帝江,声音清冷而坚定:“二位道友,何必赶尽杀绝?仙庭已败,放过这些残部,就此止戈如何?”
帝俊面无表情,混沌钟轻轻一震,荡开一圈涟漪:“西王母,此乃巫妖与仙庭之争,你西昆仑非要插手?”
帝江的空间之力如潮水般挤压着昆仑镜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东华必须死!仙庭道统,必须绝!你护不住他们!”
西王母寸步不让,周身光华大盛,与两大巨头形成僵持。但谁都看得出,她独力难支,这僵持持续不了多久。
东华帝君的目光掠过西王母紧绷的侧脸,掠过身后那些看着他、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残部,掠过那些年轻童子惊恐却依旧纯真的眼眸。他看到了帝俊眼中的决绝,看到了帝江那不加掩饰的毁灭欲望。
他知道,没有退路了。
一丝释然,混合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在他眼底深处闪过。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破碎的紫府洲最后一丝清气吸入肺中。
“罢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位生灵的耳中。
西王母似有所感,猛地回头:“东华!不可!”
但已经晚了。
东华帝君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浅、却带着告别意味的笑容。下一刻,他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点向自己的眉心祖窍,泥丸宫!
“帝君!”
“陛下!”
身后的仙庭残部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轰!
难以言喻的磅礴能量从他体内爆发,那不是攻击,而是最彻底的自我崩解。纯阳大道在他身上显现出最后的辉煌道果,随即如同最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他的身躯从指尖开始,化作亿万缕纯阳清气,如同燃烧的星火,飘散向四面八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道消身殒的悲怆道韵,席卷了整个战场。那株枯萎的建木,在这道韵中最后摇曳了一下,彻底化为飞灰。
自裁!
以身殉道!
在他身躯彻底消散的中央,唯有一丝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紫色元神本源,包裹着一缕纯阳不灭灵光,悬浮在原地。
帝俊与帝江同时沉默,周天星辰虚影与躁动的空间波纹也平息下来。他们看着那缕残魂,又看了看护在那残魂之前,面色苍白如雪,身躯微微颤抖的西王母。
东华已自裁,仙庭核心已灭。再与摆出拼死姿态的西王母纠缠,得不偿失。
“哼!”帝江率先冷哼一声,四翼一振,扭曲的空间恢复,巫族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入大地。
帝俊深深看了一眼西王母和她护住的那丝残魂,混沌钟发出一声悠长的钟鸣,妖族大军也随之升空,裹挟着周天星力,消失在苍穹的裂痕之后。
战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呜咽的风声,以及仙庭残部无法抑制的悲泣。
西王母一步步走上前,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极其轻柔地,用一枚温养元神的仙玉,将那丝属于东华的残魂收起。仙玉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她转过身,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仙庭遗民。
“走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仙庭已亡,各自……寻生路去吧。”
残存的仙官、力士、童子们,茫然地叩拜,然后三三两两,搀扶着,哭泣着,向着洪荒大地的各个方向散去。大部分身影很快消失在荒芜的天地间,唯有一小部分,在几位年老仙官的带领下,整理仙岛,收拾残局。
西王母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透了东华之血、埋葬了仙庭辉煌的紫府洲废墟,化作一道流光,返回了昆仑。只是那昆仑云海,似乎比往日更显清冷。
……
后世中。
洪荒格局变幻,巫妖之争愈演愈烈,昔日盛极一时的仙庭,早已成为遥远记忆里一个模糊的符号。而那东海之上的三仙岛,却渐渐有了新的名声。
它们不再是仙庭中枢,却成了那些无门无派、向往长生的散修们心目中的圣地。传闻那里留有东华帝君讲道时散落的道韵,有仙庭遗留的些许传承,更重要的是,那里是那场惊天巨变后,唯一还保留着一丝仙庭印记的地方。
散修们从洪荒各处艰难跋涉而来,在蓬莱岛外的云雾中排起长队,等待着岛上执事修士的盘查与接引。他们脸上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与渴望。
人群中,一个新来的年轻散修,看着那云雾缭绕、仙气盎然的岛屿,忍不住对身旁一位在此维护秩序许久的年老执事感叹:“道友,这三仙岛真是洞天福地,能来此修行,真是天大的机缘啊!”
那年老执事面容古朴,闻言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岛屿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载时光,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黄昏。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裂开的沟壑,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亘古的悲凉:
“机缘?小子,你可知,你脚下这岛屿的每一寸泥土,每一块山石,都浸透着无数仙人的道血?”
年轻散修脸上的憧憬瞬间凝固,愕然地看着老者。
周围的海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只有老者那沉重的话语,在云雾间缓缓飘荡,诉说着那段被时光尘封,却从未被遗忘的惨烈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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