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的口哨声尖锐而急促，像山鹰掠过峡谷，穿透了黄鼬群“吱吱”的狂叫。庙后那片沉寂的竹林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响动，十几道白影从竹枝间窜出，落地时带起一阵风——竟是十几只白狐，体型都比寻常狐狸壮硕，毛色在月光下泛着银辉，獠牙外露，眼神凶狠如狼。
“是白仙的卫队！”林风脑中的黄三太爷发出惊恐的尖叫，“这狐崽子藏了后手！”
白狐们落地便分散开来，像一把把白色的尖刀扎进黄鼬群里。最前面的那只白狐体型最大，额间有撮灰毛，它猛地跃起，一口咬住领头黄鼬的脖颈，尖利的牙齿瞬间咬断了对方的喉管，黑血喷溅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黄鼬群顿时乱了阵脚。它们平日里横行山林，何曾见过这般凶狠的同类？几只黄鼬试图反扑，却被白狐灵活避开，反被撕开了肚皮，内脏淌在地上，腥臭味混着竹林的清气，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
陈雪趁机后退两步，右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匕首是桃木所制，颜色暗沉，显然有些年头了，柄上刻着个栩栩如生的狐头，眼睛处镶嵌着两颗墨色的珠子，在昏暗里闪着光。
“这是‘破邪刃’？”王婶（黄三太爷）盯着那匕首，空洞的左眼里流出更多黑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你竟敢留着这东西！你奶奶当年就是用它伤了黑老太太，才被废了修行！”
陈雪没说话，只是握紧匕首，脚步轻点，像片落叶般飘向王婶。桃木匕首带着风声刺出，直指王婶的心口。那速度太快，王婶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刺来。
“嗤——”
匕首尖端刚碰到王婶的衣襟，就冒出一股黑烟。王婶身上炸开的黄毛瞬间变得焦黑，像被烈火燎过，发出刺鼻的糊味。她惨叫一声，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黄鼬群里，带倒了好几只。
“好厉害的破邪刃！”林风看得心惊。他知道桃木能克邪，却没想到这匕首竟有如此威力。
“这是狐家世代相传的法器，专破仙家邪术。”陈雪喘着气，额角渗出细汗，显然催动匕首也耗费了不少力气，“黄三太爷附在凡人身上，本就耗损阳气，最怕这东西。”
林风想起陈雪刚才的嘱咐，将两块镇魂玉紧紧握在手心。玉质冰凉，却隐隐有暖意透出，顺着掌心往四肢百骸蔓延。他能感觉到，黄三太爷在他意识里的躁动弱了些，那股骚臭味也淡了几分。
“林风！你敢用白仙的东西伤我？”黄三太爷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嘶吼，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掉进河里，还是我附在老黄狗身上把你拖上岸的！”
这话让林风动作一顿。他确实有过落水的经历，模糊记得是被一只大狗救了，家里人还念叨了好久，说那狗通人性。难道……
“别信它！”陈雪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正一脚踹开一只扑来的黄鼬，“仙家救人从不会白救，必有所图！它当年救你，就是看中了你身上的半仙骨！”
林风心里一震，猛地想起爷爷药笼里的那个铜管。铜管是铜制的，长约三寸，里面装着些黄色的液体，黏稠如蜜，带着股和黄三太爷身上相似的骚臭味。爷爷生前从不离身，临终前却把它藏在了药箱最底层。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想来，那液体恐怕就是黄三太爷的精血——仙家常用精血控制“药人”，难道爷爷当年……也是被它控制的？
“杀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黄三太爷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尖叫着催促王婶，“快抢半仙骨！不然等白仙的人来了，我们都得死！”
王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变得呆滞，只有嘴角还挂着狰狞的笑。她再次扑向林风，速度比刚才更快，尖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五道残影。
就在这时，混战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狐鸣。林风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白狐被三只黄鼬围攻，后腿被死死咬住，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那白狐疼得浑身发抖，却仍用前爪死死按住一只黄鼬的头，直到对方不再动弹。
“小白！”陈雪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分神看向那只受伤的白狐，手里的破邪刃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隙，王婶抓住了机会。她像颗出膛的炮弹，猛地冲向林风，尖利的爪子直取他的胸口，嘴里嘶吼着：“把半仙骨给我！”
林风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将握着镇魂玉的手挡在胸前。两块玉佩在他掌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比刚才亮了十倍不止，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啊——！”
王婶的爪子刚碰到红光，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红光仿佛带着千斤之力，狠狠撞在她身上。她像个破布娃娃般被弹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正殿的廊柱上，廊柱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王婶顺着柱子滑落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血里还混着些暗红色的碎块。她身上的黄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王婶原本的粗布衣裳。紧接着，一道黄影从她体内滚落出来，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露出了原形——那是一只半大的黄鼬，毛色枯黄，瘦得只剩皮包骨，最吓人的是它的左眼，眼眶空空如也，里面没有眼珠，只有森白的骨头碴露在外面，正是黄三太爷的真身。
“噗通”一声，王婶软软地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黄三太爷在地上抽搐着，尖细的嘴里发出“吱吱”的哀鸣，看向林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它想爬走，可刚动了一下，就被一道白影按住了。
是那只额间有灰毛的白狐。它死死咬住黄三太爷的后颈，獠牙深陷进皮肉里，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不松口。
周围的黄鼬见首领被擒，顿时慌了神，攻势也弱了下去。白狐们趁机反扑，很快就将剩下的黄鼬收拾干净，要么咬死，要么赶跑，庙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喘息声。
陈雪走到林风身边，脸色苍白，用破邪刃支撑着身体才没倒下。她看着地上抽搐的黄三太爷，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不经打，还以为要多费些功夫。”
林风松开手心，镇魂玉的红光已经褪去，恢复了温润的模样。他看着地上黄三太爷的真身，又看了看昏迷的王婶，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这些日子被黄三太爷控制的经历，想起刘寡妇家的红绳，想起张猎户死时的惨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王婶她……”
“只是脱力昏迷，没伤及性命。”陈雪检查了一下王婶的脉搏，松了口气，“黄三太爷附身在她身上，耗了她不少阳气，得好好调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她转向那只额间有灰毛的白狐，用一种奇特的语调说了几句。白狐松开嘴，将黄三太爷叼了过来，轻轻放在陈雪脚边。
黄三太爷还在抽搐，却已经没了力气嘶吼，只能用一只右眼怨毒地盯着林风。
“留着它还有用。”陈雪用破邪刃指着黄三太爷，对林风道，“它知道不少黑老太太的事，或许能问出万魂坛的更多秘密。”
林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黄三太爷那只空洞的左眼上。他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黄仙失目，必为血咒所伤。”难道它的眼睛，是因为当年对爷爷下了血咒，才遭到反噬的？
这时，那只受伤的白狐拖着断腿挪到陈雪脚边，用头轻轻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陈雪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眼神温柔了许多：“没事了，我这就给你治伤。”
林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狐仙庙的混战虽然惨烈，却让他看清了黄三太爷的真面目，也让他找到了可以信任的盟友。
他握紧了手里的镇魂玉和那半块刻着狐纹的玉佩，知道这只是开始。黑老太太的万魂坛还在镜泊湖底等着，灭仙劫也在三年后虎视眈眈，前路依旧凶险。
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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