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攥得快要碎了。
陈雪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摩擦的刺痛，黄三太爷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节深陷进她的皮肉里，像是要把那枚种子从她掌心里硬生生抠出来。她咬着牙，舌尖尝到了血腥味，视线却死死锁着“林风”脸上那双狰狞的黄瞳——那里面没有半分熟悉的温度，只有贪婪和疯狂在翻滚。
“松手！”陈雪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发颤，却依旧带着不肯屈服的倔强。她另一只手在身后胡乱摸索，指尖触到一块尖锐的石块，毫不犹豫地抓起来，朝着黄三太爷的手臂砸去！
“当”的一声闷响，石块砸在林风的胳膊上，却像弹在了铁板上。黄三太爷狞笑一声，反手一掌拍在陈雪的胸口——他没下死力，却足以让她气血翻涌，抓着石块的手瞬间脱力，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种子，就在这瞬间从掌心滑了出去。
黄三太爷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陈雪的手腕，伸手去接那枚黑色的种子。千钧一发之际，陈雪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撞向林风的胳膊，种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一簇枯黄的草丛里。
“找死！”黄三太爷彻底被激怒了。他不再管地上的种子，转身就朝着倒地的陈雪扑去，爪子状的手指直取她的咽喉——显然是想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丫头。
陈雪躺在地上，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眼前放大，黄瞳里的杀意几乎要将她吞噬。她闭上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对不起，林风，我没能保护好种子……
就在这时，一阵温热的触感突然蹭了蹭她的脸颊。
是毛茸茸的感觉，带着熟悉的体温。
陈雪猛地睁开眼，只见她一直抱在怀里的狐狸狗不知何时跳了下来，正挡在她的身前。这只平日里总是蔫蔫的小狗，此刻却脊背紧绷，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扑来的黄三太爷，竟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凶狠。
“滚开！”黄三太爷不耐烦地抬脚去踢。
可就在他的脚尖快要碰到狐狸狗的瞬间，小狗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那光芒太过刺眼，陈雪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她看到狐狸狗小小的身体在白光中迅速拉长、变大，原本蓬松的黄毛褪去，露出雪一样洁白的长毛，四肢变得强健有力，身后甩出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缓缓舒展。
白光散去时，原地已经没有了小狗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白狐。
它的皮毛像上好的绸缎，在惨淡的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三条尾巴优雅地摆动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狭长而明亮，此刻正带着凛然的怒意，盯着黄三太爷附身的林风。
“狐仙？！”黄三太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愕，“你竟然藏在这小畜生身体里？！”
白狐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那声音不似凡兽的嚎叫，带着一种仙家特有的威压，震得周围的树木簌簌作响，连远处扑来的灰仙都被这股气势震慑，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嘶吼未落，白狐已经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猛地扑向林风——但它没有攻击，而是用自己宽厚的身体，死死地撞在了林风的胸口上！
“嘭！”
一声闷响，林风的身体被撞得连连后退，胸口的衣服瞬间被震裂，露出里面的皮肤。黄三太爷显然没料到白狐会用这种方式阻拦，一时竟被撞得气血翻涌，附在林风体内的灵力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小雪，快走！”白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呜咽，而是一个温润的女声，带着一丝急促，“带着种子走！去救你爷爷！别管我！”
陈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狐，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声音……她好像在梦里听过无数次，温柔而温暖，像小时候奶奶哼着的歌谣。
“你……”陈雪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白狐转头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变得坚定。它的身体开始泛起淡淡的荧光，那光芒越来越亮，甚至透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陈雪能看到它体内流淌的灵力，正像燃烧的火焰一样，迅速变得稀薄。
“你在燃烧修为？！”黄三太爷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疯了吗？你这样会魂飞魄散的！”
燃烧修为，是仙家最惨烈的手段。以自身百年甚至千年的修行为代价，换取短时间内的力量爆发，或是……强行压制对手的灵力。此刻白狐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周围的空气却变得粘稠起来，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林风的身体牢牢困住，让黄三太爷的动作变得迟缓无比。
“娘！”
一声压抑不住的哭喊，终于从陈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终于认出来了。那双眼睛里的温柔，那种甘愿为她付出一切的决绝，除了梦里的奶奶，还能有谁？当年陈家灭门时，奶奶并没有死……她用最后的灵力护住了一丝残魂，附在了家里养的狐狸身上，这些年一直以宠物狗的身份陪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着她。
难怪这只小狗总是那么通人性，难怪它总能在危急关头保护自己，难怪……她总觉得它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气息。
“傻孩子……”白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身体的透明度又深了几分，连蓬松的白毛都开始变得虚幻，“别哭……奶奶护不住你爹娘，护不住陈家……但这一次，一定能护你走。”
它转头看向被灵力网困住的林风，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光芒骤然暴涨！黄三太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附在林风体内的灵力像是被点燃的油脂，剧烈地翻滚起来，林风的身体痛苦地蜷缩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黄三，你以为勾结黑老太太就能得逞？”白狐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你忘了，林风体内还有胡家的半仙骨……那是你永远也夺不走的东西！”
说完，它再次转头看向陈雪，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小雪，听奶奶说，”白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几乎快要完全透明，“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报仇太累了，别学你爹娘，一辈子活在仇恨里……”
它的三条尾巴轻轻拂过陈雪的脸颊，带着最后的温暖。
“好好活着……找个喜欢的人，生几个孩子，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的……”
“奶奶！不要！”陈雪哭着扑过去，想抓住白狐虚幻的身体，指尖却只穿过了一片温热的光。
白狐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彻底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那白光没有消散，反而像一道灵动的溪流，猛地钻进了林风的身体里！
“啊——！”
黄三太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林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疯狂冲撞，皮肤表面浮现出黄色和白色的纹路，交替闪烁，看得人触目惊心。
被困在意识角落的林风，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涌了进来。那力量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禁锢他的枷锁，黄三太爷的灵力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地败退、消散。
“滚出去！”林风在意识里怒吼，积压的愤怒和悲痛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黄三太爷的残魂狠狠撞去！
“不——！”
黄三太爷的惨叫在脑海里炸开，随即彻底消失。
林风猛地睁开眼睛。
视线不再模糊，身体不再僵硬，那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彻底消失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沾着之前的黑血，胸口残留着白狐撞击的余温，而体内，那股属于黄三太爷的阴冷灵力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胡家仙骨的温热和一丝白狐残留的柔和气息。
他抬起头，看向陈雪。
女孩正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黑色种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雪……”林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陈雪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没有再哭出声。她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将眼泪擦干，然后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种子，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我不会走的。”她看着林风，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救林叔，要一起查清当年的事。奶奶用命换了我们现在的机会，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
林风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紧握种子的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他说，“我们一起。”
远处，灰仙们因为黄三太爷的败退而出现了片刻的混乱，但很快，更多的灰影从阴影里钻了出来，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再次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而林风知道，黄三太爷虽然被赶跑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黑老太太和灰家的追杀也才刚刚开始。
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他看着身边的陈雪，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心里却不再有丝毫的畏惧。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白狐的牺牲，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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