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奶奶扶到村医张大爷家时，老太太还攥着林风的手念叨：“早去早回，锅里给你们留着窝窝头。”林风点头应着，心里头却跟塞了团棉花似的，闷闷的。
张大爷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去吧，你奶奶我照看着，按时喝药，保管等你们回来还能下地摘豆角。”林风这才松了点劲，跟陈雪往家收拾东西。
行囊简单得很，就两件换洗衣裳，半袋干粮，陈雪把那把磨得锃亮的桃木匕首揣在腰里，林风则把爷爷留下的那块老玉佩系在脖子上——玉佩是暖玉，平时贴在皮肤上温乎乎的，今儿不知咋的，有点发沉。
“走了。”陈雪背起包袱，看他还盯着奶奶的房门发呆，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
林风深吸口气，转身跟上。刚出村口，日头明明还挂在头顶，晒得人后颈发烫，可一脚踏进落马坡的地界，天“唰”地就暗了下来。不是阴天的那种暗，是像被人用黑布蒙了大半，明明是晌午，山林里却暗得跟黄昏似的，树影拉得老长，跟张牙舞爪的鬼爪子似的。
“邪门。”林风嘀咕了一句，往四周看了看。往常这时候，坡上总有采蘑菇的村民，今儿却连只鸟雀都看不见，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的，跟敲鼓似的。
风突然卷着落叶滚过来，在脚边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响。刚开始以为是普通的风声，可听着听着，林风的头皮就麻了——那声音里裹着人说话的调调，低低的，黏糊糊的，像含着口水在嘟囔。
“别走了……”
一个声音钻进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在耳边吹气。林风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棵歪脖子树，树枝被风吹得晃，影子投在地上，活像个勾着手指的人影。
“回来吧……”
又一声，这次更近了，像是贴在陈雪耳边说的。陈雪的身子僵了一下，反手就把桃木匕首拔了出来，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是‘勾魂声’。”她压低声音，眼睛盯着四周的树影，“别应，也别回头，跟着我走。”
林风赶紧点头，可脚像被钉住了似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魂吓飞了——来时的路不知啥时候变了样，原本分岔的路口没了，那条他们刚踏进来的小径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条蜿蜒向上的路，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路边的草长得比人高，叶子上还挂着黏糊糊的东西，看着像没干的血。
更吓人的是旁边的树干。刚才明明光溜溜的，这会儿竟被人用红漆画了无数双眼睛，圆溜溜的，眼珠朝上翻着，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连眼皮眨动的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林风盯着其中一双看了两秒，突然觉得那眼珠动了一下，像是在往他这边瞟。
“别看！”陈雪拽了他一把，把他的头扭过来，“是障眼法，越看越容易陷进去。”
林风这才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可眼前总晃着那些红漆眼睛，心里头堵得慌。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响起个尖细的嗓音，跟指甲刮玻璃似的，透着股阴恻：
“这坡邪性得很……”
是黄三太爷！林风吓了一跳，这老黄鼠狼自打上次煞气里没了影，就再没露过面，今儿咋突然钻出来了？
“当年你爷爷就是在这儿迷了路……”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调，“绕了三天三夜，出来时魂都丢了一半，往后见了这坡就打颤……”
话没说完，一阵狂风“呼”地卷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林风赶紧护住脸，等风过去，再看那条小径，地上的落叶突然“唰”地聚到一块儿，拧成个黄皮子的形状——尖嘴，竖耳，尾巴翘得老高，竟还像模像样地对着他们拜了三拜。
没等林风反应过来，那团落叶“嗖”地化作一道黄光，快得像流星，“噌”地钻进旁边的密林里，没影了。
“它在引路。”陈雪皱着眉，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林风也觉得邪乎。黄三太爷不是啥善茬，上次帮他们，八成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今儿突然好心引路？怕不是埋了什么坑等着他们跳。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这一摸，心里“咯噔”一下——玉佩不知啥时候变得滚烫，贴着皮肤跟揣了块烙铁似的，烫得他差点把它扯下来。
这是在示警！林风瞬间明白了，爷爷留下的这玉佩，以前总在有煞气的地方发烫，今儿这么烫，说明前面肯定有大麻烦。
“要不……咱先退出去？”林风有点犹豫，不是怕，是觉得这路太顺了，顺得像有人故意铺好的，“找别的路绕过去？”
陈雪摇了摇头，往黄光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密林深处黑得像个洞，啥也看不见，可隐约能听见有东西在里面“窸窸窣窣”地动。“退不出去了。”她指了指身后，“你看。”
林风回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还能看见村口方向的树影，这会儿竟凭空冒出一堵墙，不是石头墙，是用藤蔓和树枝缠的，上面挂着些破布条，风一吹，布条飘起来，像无数只摆手的手。
“是困阵。”陈雪的声音沉了下去，“有人不想让咱走。”
风又起来了，这次的“勾魂声”更清楚了，混着好几个腔调，一会儿像爷爷在咳嗽，“咳咳”的，催他回家；一会儿像陈雪奶奶的声音，念叨着“雪丫头，别往前走了，奶奶给你留了糖”；还有些陌生的，哭哭啼啼的，像是在说“把命留下吧”。
林风的头开始发晕，脚步有点晃，眼前的树影在打转，红漆眼睛好像活了过来，在他脸上爬。他赶紧咬了下舌尖，疼得一激灵，脑子清醒了点。
“不能停。”他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不管是黄三太爷设的套，还是别的啥东西捣鬼，咱都得走下去。”
他看了眼陈雪，她的脸色也不太好，额头上渗着汗，可眼睛亮得很，一点没怂。林风突然笑了，觉得心里那点发怵的劲儿散了不少——有她在身边，怕啥？
“走。”他拽起陈雪的手，往黄光消失的密林里走，“它不是引路吗？咱就跟着看看，到底想耍啥花样。”
玉佩还在发烫，像在给他鼓劲。林风深吸一口气，踩着厚厚的落叶往深处走，身后的“勾魂声”还在追，红漆眼睛的影子在地上跟着他们跑，可他一步没停。
路越来越陡，光线越来越暗，密林深处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可林风心里头反倒踏实了——不管前面是啥，总比在原地被这些鬼把戏缠着强。
至少，他们还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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