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高台跟前三步远的地方，林风才看清爷爷魂体的模样，腿肚子突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哪是什么普通锁链，分明是用黑黢黢的铁条拧成的链子，每根铁条上都缠着细如发丝的倒刺，硬生生穿透了爷爷魂体的四肢，把他钉在那根黑柱子上。最扎眼的是锁链上刻的字，歪歪扭扭的，是“永世为奴”四个大字，跟之前在名册残页上见过的记录一模一样。
“爷爷！”林风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喊出声都带着疼。他举着锁仙符碎片就往上冲，想把那些锁链砍断，可碎片刚碰到锁链，就听见“滋滋”的怪响，冒出股黑烟，碎片上的红光都弱了几分。
“没用的！”黄三太爷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炸开，这次没了之前的阴狠，反倒带着点急，“这锁是黑老太太用百条枉死魂的怨煞铸的，寻常法器根本砍不断，只有你那半仙骨的血能融开！快割手放血！再磨蹭，你爷爷的魂体就散了，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林风低头一看，爷爷的魂体果然在变淡，四肢被锁链穿透的地方已经快要看不见轮廓，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啃噬着。他没工夫琢磨黄三太爷为啥突然好心，咬着牙掏出桃木匕首，在手掌心划了道口子。
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红得发黑，带着股热乎气。林风没犹豫，把流血的手掌按在锁链上。血刚碰到锁链，就“腾”地冒起道红光，锁链像被滚油浇过似的，开始“滋滋”作响，表面的黑锈一层层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的铁。
“成了！”陈雪在旁边攥紧了拳头，眼睛都亮了。
锁链融化的速度比想象中慢，每融开一寸，爷爷的魂体就抖一下，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林风看着心疼，又往掌心里划了一刀，更多的血涌出来，按在锁链上。
“小风……”爷爷的魂体突然动了动，虚弱地睁开眼。那眼神跟他小时候生病时见的一样，明明自己疼得厉害，还惦记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爷爷，您撑住，我这就救您下来！”林风的眼泪混着血滴在锁链上，红光更亮了。
“别管我……”爷爷的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快去第二层……炼魂炉在那儿……那才是万魂坛的核心……毁了它，黑老太太就没力气害人了……”
“我先救您出去！”林风固执地按着锁链，眼看着最上面的那根锁链已经融得只剩细细的一点，“您跟我一起走，咱们回家！”
爷爷的魂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个虚弱的笑，像极了他临走前躺在炕上的样子：“傻孩子……爷爷早就回不去了……能看着你长大，能看着你有担当，爷爷就知足了……”
话音刚落，最后一根锁链“啪”地断了。爷爷的魂体失去束缚，却没有飘过来，反而慢慢升了起来，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像条小蛇似的，钻进了林风的眉心。
“爷爷帮你挡一次煞……”最后一句话钻进脑子里，轻得像羽毛拂过。
林风只觉得眉心突然一烫，像是被烙铁烫了下，紧接着，一股暖流顺着眉心往四肢百骸窜，之前被煞气侵体的疼、被黄皮子抓伤的痒，一下子全没了。更奇的是，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原本黑漆漆的溶洞里，现在能看见无数条淡白色的线在流动，像小溪似的，陈雪说那是魂魄的轨迹；藏在骨头堆后面的灰仙无所遁形，它们身上裹着团黑气，看着就扎眼；连远处石壁上渗出来的煞气，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一团团黑雾在慢慢蠕动。
“你……你能看见煞气了？”陈雪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看见林风眼底的竖瞳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层淡淡的白光，像是蒙了层薄纱。
林风点点头，他不光能看见，还能感觉到周围魂魄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怒，更多的是解脱。他甚至能“看见”黄三太爷躲在他意识的角落里，缩成一团，满眼都是惊恐。
“是爷爷……”林风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暖暖的，“他把魂体融进我身体里了，让我能看破这些邪祟。”
他突然想起爷爷以前总说“阴阳眼不是天生的，是心够净，念够坚，才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以前他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那咱们快去找炼魂炉！”陈雪拉了他一把，狐狸狗也对着溶洞深处狂吠，像是在催促。
林风最后看了眼那根黑柱子，上面还留着锁链穿透的痕迹，像四个小小的黑洞。他对着柱子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跟着陈雪往第二层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骨头堆后面传来“吱吱”的叫声，十几只灰仙窜了出来，个个瞪着红眼睛，嘴里叼着骨头，挡住了去路。它们身上的黑气比之前见的浓多了，显然是被黑老太太喂了不少煞气。
“来得正好。”林风握紧锁仙符碎片，现在他能清楚地看见灰仙身上的黑气有啥弱点——就在它们的脖子后面，那里的黑气最淡，像是没长结实的痂。
他没等灰仙扑上来，主动冲了过去，桃木剑照着领头那只灰仙的脖子后面就砍。剑刚碰到，就听见“嗷”的一声惨叫，那只灰仙身上的黑气“噗”地散了，像只普通的大老鼠似的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管用！”林风眼睛一亮。以前跟灰仙打，总觉得它们滑不溜丢的，打不着要害，现在有了爷爷的魂体帮忙，简直像开了窍。
陈雪也反应过来，举着桃木匕首冲上去，专挑灰仙脖子后面的黑气砍。狐狸狗更兴奋，对着灰仙的腿肚子就咬，把它们绊倒在地。
没一会儿，十几只灰仙就被解决了，骨头堆里多了十几具没了黑气的尸体，看着跟普通田鼠没啥两样。
“你爷爷这是……给你开了天眼啊。”陈雪喘着气说，眼里满是佩服，“有了这本事，黑老太太的那些把戏就瞒不住你了。”
林风摸了摸眉心，那里的暖意还在，像是爷爷在跟他说“别怕”。他突然想起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小时候爷爷总在他眉心点朱砂，说能安神；每次他被噩梦吓醒，爷爷都会用粗糙的手摸他的额头，说“爷爷在，啥都别怕”。
原来爷爷早就为他铺好了路。
往第二层走的路比想象中好走，林风的“天眼”能提前看见藏在暗处的陷阱——有的是伪装成石头的煞气团，有的是被煞气侵蚀的骨头堆，一碰就会炸开。他拉着陈雪绕开这些陷阱，走得又快又稳。
黄三太爷在脑子里缩了半天，终于敢出声了，声音抖得像筛糠：“你……你爷爷的魂体咋这么厉害？连怨煞都能融……”
林风没理它。现在他能清楚地“看见”这只黄皮子的真面目——一团浑浊的黄气，裹着无数细小的黑丝，那是它害过人的证据。之前被忘忧散蒙了心，才会被它骗得团团转。
“快到了。”陈雪指着前面，那里有个往下的石阶，阴森森的，煞气比上面浓了十倍，像团黑雾似的涌上来。
林风深吸一口气，能“看见”石阶下面有个巨大的炉子，炉口冒着滚滚黑气，无数魂魄被吸进去，又变成更浓的煞气飘出来，输向万魂坛的方向。
那就是炼魂炉。
“黑老太太肯定在下面。”林风握紧桃木剑，又摸了摸怀里的锁仙符碎片，碎片在他手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眉心的暖意。
“准备好了吗？”陈雪问，手里的匕首握得发白。
林风点点头，眼底的白光更亮了：“走吧，让她看看，我爷爷教出来的孙子，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石阶，刚到最下面，就听见个沙哑的笑声，像破锣在敲：“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下来呢，林风。”
黑老太太就坐在炼魂炉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颗骷髅头，眼睛里的黑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黄黑的牙。
炉子里的魂魄在哀嚎，声音比引魂阵里的凄厉十倍。
林风的天眼看得清清楚楚，黑老太太身上裹着的煞气浓得化不开，比炼魂炉里的还凶，显然她已经吸了不少魂魄的精气。
但他没怕。因为他能“看见”，在自己眉心的位置，有一点比太阳还亮的光，那是爷爷的魂体，在陪着他。
离月圆，还有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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