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齐娜家的窗，像被打翻的墨汁，却在客厅暖黄的灯光里洇出温柔的边。母亲的手抚过她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毛衣渗进来，带着洗衣液淡淡的茉莉香。“小娜瘦了。”母亲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她脸颊时，齐娜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站在一旁，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这个怀抱比记忆里更单薄，肩胛骨硌得她生疼——舒言逆转时间时，不仅带回了十五年前的父母，也带回了他们本该经历的风霜。齐娜忽然想起三天前，少年握着带有时间魔法的手表站在老照片前，鬓角突然冒出的白发像根针，扎得她眼睛生疼。“历史的褶皱里藏着暗礁，”他那时笑着擦她的眼泪，“别靠太近。”
可她偏要往暗礁上撞。当父母真的坐在餐桌旁，讨论她校服上的油渍；当夜里能听见母亲起夜时轻手轻脚的脚步声，她怎么舍得承认，这偷来的幸福正一点点榨干舒言的生命？书架顶层的娃娃盒里，菲灵的睫毛上还沾着上次消散时的微光，齐娜望着那抹淡粉，忽然想起娃娃最后说的话：“真正的勇敢不是抓住不放，是知道该放手时不回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的光映出陈思思的名字。“舒言刚才在实验室晕倒了，”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能听见孔雀急得拍翅膀的声音，“医生说他身体机能在倒退，像被时间硬生生往后拽。”齐娜攥着手机冲进房间，指节捏得发白——她分明记得昨天去看舒言时，少年还强撑着给她讲物理题，只是讲着讲着，钢笔突然从指间滑落，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团。
“小娜，明天想吃什么？”母亲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洗好的草莓。齐娜抬头，看见母亲眼角新添的细纹，那是时光本该刻下的印记。如果把他们送回过去，母亲会变回照片里那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女人，父亲也不会再抱怨腰疼，可她再也尝不到母亲做的、糖放多了的糖醋排骨，再也没人在她画坏素描时，笨拙地安慰说“比上次像模像样多了”。
凌晨两点，齐娜悄悄走到父母床边。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他们沉睡的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她伸出手，想碰一碰父亲鬓角的白发，指尖却在半空停住——舒言咳血的样子突然撞进脑海，那抹刺目的红，像极了此刻床头柜上盛开的红玫瑰。
天刚亮，她就踩着露水跑到舒言家。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答的声音，少年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对不起。”齐娜蹲在床边，声音轻得像叹息。舒言缓缓睁开眼，扯出个虚弱的笑：“别傻了，我早说过……时间会讨账的。”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手臂却重重垂落，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娜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终于明白，有些幸福注定要还回去，就像菲灵的灵魂碎片终究要还给曼多拉，就像她画坏的素描总要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高泰明家的客厅正上演着另一场闹剧。光仙子悬在半空，金发在晨光里泛着光泽：“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少年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硬币：“我花了钱，你就是我的。”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完全没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曼多拉的脸正一点点浮现。
“够了！”女王的声音带着魔法的震颤，玉如意在她掌心发出幽光，“要么归顺我，要么……”话没说完就被高泰明打断：“大妈，你这戏码太老套了。”他弹了弹硬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非黑即白多没意思，不如各取所需？”光仙子愣了愣，随即勾起嘴角——这个人类，倒比那些满口正义的家伙有趣多了。
曼多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没再说什么。她转身消失在阴影里时，听见少年对光仙子说：“以后听我的，不过……你要是想毁了什么，我可以帮你递锤子。”
而齐娜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阳，终于做了决定。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塔罗牌，命运之轮在掌心轻轻转动。“对不起，爸，妈。”她对着虚空轻声说，“有些债，总得有人还。”只是舒言已经用不了时间魔法了，她该找谁，才能把偷来的时光还回去？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齐娜抱紧双臂，第一次觉得，原来天亮时的风，比深夜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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