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姮听到哥哥的话,微微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收拢成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白色。
她的内心此刻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久久无法平静,她要如何说呢?
难道让她说,前世时,太子为了杨明玉那个女人,竟诬陷他们家贪污,父亲和兄长被流放,他们在那漫长的流放之路上,风餐露宿,受尽了苦难。
一路上,疾病缠身,却得不到有效的医治,最后父兄都病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而她自己,也被南宫铭囚于深宫的牢笼,将她的自由和快乐全部剥夺。
在那冰冷的宫殿里,她备受折磨,每一日都过得生不如死?
“姣姣?”
崔蔺坐在妹妹崔姮对面,眼见她目光有些呆滞,似是陷入了什么遥远又深沉的回忆之中,整个人都沉浸在那不知名的思绪里。
他不由心中一紧,轻轻唤了一声妹妹,那声音温和又带着些许关切,在安静的室内缓缓散开。
“啊。”
崔姮仿佛从一场遥远的梦境中被突然惊醒,瞬间回神。
她慌乱地抬起头,恰好对上崔蔺那探究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担忧与疑惑。
崔蔺看着妹妹微红的眼眶,忍不住开口问道:“姣姣,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眼睛红了?”
崔姮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抬手摸摸眼角,指尖似乎真的摸到了一点点湿润。
她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惊讶,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哭了啊。
崔姮赶紧收敛心神,努力收拾好那有些失控的情绪,她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着崔蔺说道:“阿兄,你多想了,我只是眼睛有点干涩。”
那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崔蔺听了妹妹的话,却更为奇怪了。
妹妹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有这泛红的眼眶,怎么看都不像是眼睛干涩这么简单。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里满是疑惑,妹妹到底怎么了?
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难道太子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欺负了妹妹?
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又马上否定了。
太子平日里克己复礼,温俭恭良,在朝堂和民间都有着极好的口碑,怎可能做出欺负姣姣这样的事情。
但妹妹如此反常,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崔蔺越想越觉得困惑,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担忧。
崔姮见崔蔺还在沉思,生怕他再继续追问下去,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心里一急,赶紧转移话题,她微微提高音量,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阿兄,你去探望了太子殿下,你身子如何了?还有,杨娘子呢?”
那一连串的问题,果然将崔蔺的思绪转移了,他道:“太子情况比你严重些,但仔细养着便能痊愈,倒是杨娘子,她情况很危急,即便太医院所有人想尽办法,恐怕她肺部也会留下病根,今后天寒天热都会咳嗽。”
崔姮正坐在桌边,手中随意摩挲着茶杯,当听到阿兄如此说后,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一怔,脱口而出道:“这么严重?”
对面的崔蔺面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崔姮看着崔蔺这般严肃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暗自思量起来。
回想起之前那一箭,将杨明玉整个射下马,如此凶险的一箭,她能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醒来,确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自从重生以来,不少事情已开始悄然改变,就像平静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有些原本注定的事迹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了。
不,不对!
她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是与南宫铭举行了盛大的大婚,就在大婚当日,杨明玉遭遇不幸,被人刺客杀害。
而今生,杨明玉虽然保住了性命,有南宫铭在,她可能不会再遇到刺杀,可却落下了肺病的后遗症,身体每况愈下。
想到这里,崔姮不禁在心中喟叹,这命运真是天不饶人啊!
正当崔姮沉浸在这些胡思乱想之中,崔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姣姣,总归是太子殿下再次救你性命,等你身子好些了,递帖去东宫看看他,当面道谢。”
崔蔺的语气十分诚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崔姮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抗拒之意,她打从心底里就不想见到南宫铭,前世的种种纠葛就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对南宫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但是,她也明白崔蔺说得在理。
如果她不去东宫道谢,整个邺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待她呢?
那些流言蜚语一定会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人们肯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忘恩负义。
而且,南宫铭心思缜密,要是她不去道谢,说不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怀疑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一旦被南宫铭察觉到蛛丝马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崔姮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见小妹点头,崔蔺也放心了,道:“那你且记好,如今好好休息,阿兄就先走了。”
“好,阿兄慢走。”
崔姮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目送着崔蔺的身影渐渐远去。
直到崔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那门口处,崔姮脸上那笑容才一点点消失不见,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一般,神情瞬间变回了那副沉默的模样。
她将目光缓缓转向桌上那包精美的糕点上,她就那样一直盯着,视线仿佛被这糕点给牢牢地吸住了,像是要在这精美的糕点上顶出一个洞来。
她的眼神里有着旁人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回忆,又像是思索,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挣扎。
“娘子?”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原来是芍药,她瞧见自家娘子这般异样的神情,满脸的不解,走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之色,问道:“娘子,您怎么了?”
“嗯?啊!”崔姮像是从一场遥远的梦境中被突然唤醒般,猛地回过神来。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们将这个糕点拿去分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芍药又仔细地瞧了崔姮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要从娘子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但最终,她还是低下头,轻声应道:“喏。”
然后小心将那包桂花糕拿在手中,转身离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满心都是古怪的感觉。
其实不只是崔蔺,芍药和将离这两个贴身婢女也早早发现了崔姮的异样。
这段时日里,娘子虽也端庄大方,但如今却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了。
有时候,她会静静地坐在窗前,眼神望向远方,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那深沉的模样,全然不似一个及笄少女该有的。
而且,她还无缘无故地对太子充满了敌意。每当太子的名字被提及,娘子的眼中就会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那眼神中的厌恶和警惕,让芍药和将离都感到十分不解。
她们可是跟在娘子身边,明明确确知晓太子没有对不起娘子的地方,相反还救了娘子,娘子为何不喜太子呢?
这太奇怪了。
罢了罢了,这都是主子的事,她一个做奴婢的万不该胡乱揣测。
......
“咳咳咳......”
东宫一间偏殿内,静谧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殿门半掩,微风轻轻拂过,带起殿内淡淡的艾草香气。
这艾草被细心地熏着,袅袅青烟缓缓升腾,据说能驱出邪气,可这缭绕的烟雾,却似怎么也驱散不了殿内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与哀伤。
轻纱幔帐在床边轻轻飘动,犹如一层若有若无的梦幻薄纱。
床榻之上,杨明玉静静半坐着,她的脸色虚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仿佛一朵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花朵。
她时不时便会剧烈地咳嗽一阵,每一声咳嗽都非常压抑,若太过剧烈则会再次扯伤伤口。
伴随着咳嗽声,点点血丝从她口中溢出,落在洁白的帕子上,宛如红梅绽放在雪地,触目惊心。
杨明玉望着洁白帕子上那殷红的血迹,眼神渐渐变得呆滞,好似灵魂已随着这咳出的鲜血飘远。
忽而,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悲哀。
是啊,可真讽刺,她这条贱命活着可真不容易。
杨明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她记得,自己孤身一人漂泊到这个异世界时,满心都是迷茫与恐惧。
在那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里,她就像一叶在茫茫大海中失去方向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汹涌的海浪吞没。
直到遇到了阿铭,那个温润如玉、笑起来如春日暖阳的男子。
他的出现,就像一道明亮的光,穿透了她生活中的黑暗,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
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属。
可结果啊......
那宛如梦幻般的幸福时光,像是场短暂的美梦,在现实的残酷面前,瞬间支离破碎。
为什么?
阿铭,你口口声声答应过我的啊?你说你一辈子会对我好,宠我护我爱我一辈子的啊!
现在为什么又变了呢?
那个女子遇险,阿铭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危险之中。
他的眼中,此刻只有那个女子的安危,全然不顾她也同样身处险境。
她看着他毫不犹豫,看着他奋不顾身,可通通都不是为了她......
为了救那个女子,阿铭你怎能眼睁睁看着我遇险呢?
阿铭,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吗?
杨明玉眼眶再次湿润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种被爱人抛弃、被世界遗忘的感觉,就像无数根针同时刺进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
曾经,在得知南宫铭乃当今太子后,她彷徨过,她无助过,但同时心里有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果然如小说里写,穿越异世,拯救王公贵族,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知道,太子的身份意味着他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将会面临无数的考验和阻碍。
可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她愿陪他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无论前方的道路多艰难,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杨明玉心中相信阿铭,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坚不可摧,她坚信,南宫铭一定会一步一步攀登到那最高的位置,然后以最耀眼的姿态迎她入门,让他们的爱情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开花结果。
然而,曾经那些美好的幻想,就像泡沫,在现实的狂风骤雨中,瞬间破灭,给她无情一击!
此刻,她躺在这冰冷的床榻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隐隐作痛,那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心灵深处那一道道无法愈合的创伤。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望着头顶床幔,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远方。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一方洁白手帕上,手帕上那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在洁白的底色上显得格外刺眼。
恨意,就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心中一点点滋生、发芽,逐渐蔓延开来。
恍惚间,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梦里......
“既如此,那便不要怪我了......”
杨明玉呢喃道。
她攥紧了手中的手帕,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一方小小的手帕上。
随后,她奋力将手帕丢到了地面上,那手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在一旁侍立的宫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不懂杨明玉神色的变化,但她也知晓,杨娘子恐怕现在心里难受极了吧。
她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同情。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留下了病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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