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猩红的警报灯依旧在旋转,如同垂死巨兽永不瞑目的独眼,将无菌室内飞溅的深绿色粘液、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焦黑的能量灼痕,以及那面单向玻璃上正在缓缓熄灭、失去幽蓝光泽的巨大血手印,都染上一层流动的、粘稠的血色。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臭氧、浓烈消毒水、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如同生物体腔深处特有的腐败腥气混合的复杂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已然平息。门口那庞大扭曲的深巢代行者,连同“清道夫”顾骁,在最后那刺目的光芒爆发中,彻底消失了踪影。没有残骸,没有痕迹,仿佛被那坍缩的空间通道彻底抹去,只留下金属地面上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熔融状态的深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金属平台上,沈聿修的身体静静地躺着。毫无声息。
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直线,冰冷、笔直、绝望。颈侧焦黑的“生命锚点”伤口边缘,皮肤呈现出死灰般的僵硬。紧握过碎片、印下血手印的右手无力地摊开,掌心残留着干涸的血痂和碎片边缘划出的细小伤口,此刻也失去了所有血色。瞳孔彻底涣散,映照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红光,空洞得如同破碎的玻璃珠。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真实而冰冷地笼罩着他。“哔——哔——哔——”只有仪器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宣告生命终结的提示音,在这片死寂的血色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单向玻璃后,另一个金属平台上,苏晚的情况同样糟糕。她胸口的幽蓝空洞已经弥合,只留下一片苍白、布满细微龟裂的皮肤,如同烧制失败的瓷器。身上覆盖的灰败石化诅咒已经彻底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虚弱和苍白。
她依旧深陷昏迷,呼吸极其微弱,生命监护仪上的曲线虽然不再濒危,却微弱得如同风中的蛛丝。那双曾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紧闭着,眼睑下透出深重的青黑色。唯一的变化,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龟裂的纹路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幽蓝光点,时隐时现。死寂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不,或许更短。在极致的混乱与毁灭之后,时间感变得模糊而粘稠。“嗤——”一声极其轻微的气流声,打破了死寂。
无菌室侧面,一扇沈聿修之前未曾注意到的、极其隐蔽的金属滑门无声地开启。门后并非通道,而是一个更小的、如同准备室般的空间。三个身影,无声而迅速地走了进来。
他们都穿着与之前的“白影”类似的、严密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和呼吸面罩,深色的视窗隔绝了所有表情。动作精准、迅捷、毫无声息,如同训练有素的医疗机器人。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步伐沉稳。他(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第一时间扫过门口那个巨大的熔融坑洞,又迅速掠过沉寂的“白影”残骸和布满战斗痕迹的四周,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金属平台上那具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沈聿修身上。没有任何交流。一个眼神,或者某种无形的指令。
另外两名“白影”立刻行动起来。一人快步走向单向玻璃后昏迷的苏晚,开始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动作专业而快速。另一人则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试图恢复部分被破坏的系统功能。为首的高大“白影”,则径直走向沈聿修所在的金属平台。
他停在平台边,深色的视窗微微低垂,俯视着平台上那具年轻、苍白、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躯壳。冰冷的视线扫过沈聿修颈侧那焦黑的锚点伤口,扫过他掌心干涸的血痂和伤口,最后落在他彻底涣散的瞳孔上。几秒钟的、如同验尸官般冰冷的审视。
然后,他抬起一只戴着白色防护手套的手。手套的材质似乎很特殊,在猩红的警报光下反射着细微的哑光。这只手,极其稳定地悬停在沈聿修心脏上方寸许的位置。
没有触碰。也没有使用任何仪器。只是……悬停。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从那悬停的手套指尖散发出来。那不是攻击性的能量,更像是一种极其精密的生物场扫描。
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沈聿修冰冷的胸膛。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突然!高大“白影”悬停的手,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金属平台上,沈聿修那彻底失去血色的右手食指……极其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紧接着,是第二下!更轻微,更无力,仿佛垂死的神经末梢最后的痉挛。心电监护仪上,那根笔直绝望的死亡直线……极其突兀地、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的波峰!
“哔……”宣告死亡的单调提示音被打断了零点一秒。高大“白影”猛地收回了悬停的手!深色的视线似乎瞬间锁定在沈聿修那刚刚抽搐过的手指上,又迅速移向监护仪屏幕上那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波动!
“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 控制台前的“白影”发出了急促的电子合成音,带着明显的“惊愕”波动!“目标……目标生命体征出现……非逻辑性复苏迹象!”走向苏晚的那名“白影”也猛地停住了动作,头盔转向沈聿修的方向。死寂被打破!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难以置信的紧张!
高大“白影”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一只戴着防护手套的手直接按向沈聿修的颈动脉!另一只手则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银色金属箱中抽出一支装着粘稠深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在警报红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他的手指在沈聿修冰冷的颈部皮肤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脉搏……微弱……但存在!” 一个经过电子变声器处理、却依旧能听出极度震惊的声音,从高大“白影”的头盔下传出!不再是毫无感情的合成音,而是……活人的声音!
“启动紧急卫生协议!最高优先级!目标代号:S-7!” 高大“白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同时,他手中的注射器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沈聿修颈侧静脉!深蓝色的粘稠液体被高压瞬间推入!“指令确认!目标S-7!启动‘涅盘’维生矩阵!” 控制台前的“白影”立刻回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为残影!“嗡——!”
金属平台下方瞬间传来低沉的嗡鸣!平台表面复杂的能量纹路亮起幽蓝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温和却带着强制性的生命能量场瞬间将沈聿修笼罩!数根纤细的、如同神经束般的银色探针从平台边缘自动伸出,精准地刺入沈聿修四肢和躯干的关键穴位!“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般的吸气声,从沈聿修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他原本彻底涣散的瞳孔,在幽蓝能量场的刺激和深蓝药液的注入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开始聚焦!虽然依旧空洞、迷茫,充满了濒死的痛苦和巨大创伤后的茫然,但……那不再是死亡的虚无!他……活过来了?!
在“涅盘”维生矩阵的幽蓝光芒和深蓝药液的强行刺激下,沈聿修那被死亡冻结的意识,如同沉入万米冰洋的残骸,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拖拽着,一点一点地……向上浮起。
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然后是……撕裂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到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末梢的剧痛。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打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
沉重的眼皮如同焊死的铁门,每一次试图睁开的努力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视野模糊,只有一片晃动的、令人眩晕的血红色光影。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被剧痛充斥的耳膜。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灌满了水的水泥墙。
“……生命体征稳定……勉强进入阈值……”
“……源火活性……彻底归零……无法检测……”
“……深层组织损伤……不可逆……需要……”
“……编号S-7……状态:强制维生……”
S-7?谁?是在叫他吗?
沈聿修的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剧痛和冰冷的粘液中艰难地转动。S-7……标本?他是……标本了?父亲……苏晚……顾骁……深巢……钥匙……门……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混乱的意识中疯狂搅动,带来更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被重新定义、被贴上冰冷标签的巨大虚无感。“……目标意识波动加剧……出现认知混乱迹象……建议追加镇静……”“……不行!‘涅盘’矩阵需要他保持最低限度神经活性进行组织修复!加大神经修复液输入!”冰冷的指令在模糊的听觉中交织。
一股更加粘稠、更加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注入体内。剧痛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的麻木和意识的模糊下沉。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放在流水线上维修的残次品机器,被各种冰冷的管线、能量场和化学药剂摆弄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在维生矩阵的强制维持和药物的作用下,那灭顶的剧痛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了一些,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沈聿修终于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依旧模糊,蒙着一层血色的水雾。他艰难地转动沉重的眼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无影灯光。光线似乎被调暗了一些,不再那么灼眼。然后是……覆盖着透明维生罩的金属天花板。他微微侧头。视线艰难地聚焦。
他看到自己被固定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手腕、脚踝、腰部都被柔韧的束缚带牢牢固定,比之前更紧。身上覆盖着薄薄的无菌单,但能感觉到无数的管线贴片连接着皮肤,冰冷的液体和细微的能量脉冲不断输入体内。颈侧那个焦黑的锚点伤口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被某种透明的生物凝胶覆盖着。这里是……哪里?
不是之前的无菌室。这个房间更大,更冰冷。四周墙壁是哑光的深灰色金属,没有任何窗户。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冰冷的金属与合成药物的混合气味。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在离他不远处,另一个类似的金属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苏晚。
她身上同样连接着复杂的卫生管线,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她依旧深陷昏迷,眉头紧锁,仿佛在经历着痛苦的梦境。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胸口——那曾被幽蓝源火炸开空洞的位置,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生物薄膜般的物质,薄膜下,隐隐透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点。
而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龟裂的纹路已经变淡了许多,如同即将愈合的瓷器裂纹。她还活着……沈聿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丝微弱的庆幸。就在这时。“滴。”一声轻响。房间侧面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不是穿着防护服的“白影”。是顾骁。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研究服,只是外套上沾满了灰尘和几处焦黑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脸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完好无损,镜片后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的漠然,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顾骁走进房间,目光先是扫过昏迷的苏晚,在她胸口那层生物薄膜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微微闪动。然后,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落在了刚刚苏醒、意识还处于混乱状态的沈聿修身上。四目相对。
沈聿修涣散的瞳孔在看清顾骁面容的瞬间,猛地收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和……滔天的愤怒与憎恨,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冲垮了药物带来的麻木!
父亲被推入深渊的画面!源火被强行抽取的痛苦!濒临死亡的绝望!还有……苏晚在深绿雾气中绝望的身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背叛、所有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刚刚被修复的脆弱神经!
“顾……骁……”沈聿修从干涩、剧痛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想挣扎,想扑过去撕碎眼前这张冰冷的脸!但束缚带将他死死禁锢,维生管线牵制着他的动作,他只能像砧板上的鱼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顾骁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聿修徒劳的挣扎和眼中燃烧的恨意。他缓缓走到沈聿修的金属平台边,步伐沉稳,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打在沈聿修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冰冷的镜片反射着无影灯的光,遮挡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他仔细地、如同审视一件精密仪器般,打量着沈聿修颈侧被凝胶覆盖的焦黑伤口,又扫过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顾骁缓缓抬起手。不是攻击,也不是安抚。他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确,轻轻点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正是他之前拍击激活脉冲的位置。
然后,他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向下移动了几寸,最终停在了深灰色研究服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纽扣般大小的金属徽记上。徽记的图案……是一个扭曲的、如同古老钥匙般的符号。钥匙!沈聿修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影像最后的警告碎片般闪过脑海——“不要相信……顾……他不是……”
顾骁的手指停留在那个钥匙徽记上,指尖微微用力,似乎在按压着什么。他微微低头,冰冷的镜片几乎要贴上沈聿修因愤怒和惊疑而扭曲的脸。他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只有沈聿修能听清的冰冷质感:
“标本 S-7。”
“欢迎来到……‘方舟’。”
“你的‘门’,才刚刚关上。”
“而我的‘锁’……也才刚刚……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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