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自李承乾。他已然起身，将王燕儿挡在身后，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迸发出的气势让那几个醉醺醺的纨绔都为之一窒。
第二个声音则充满了惊怒和焦急，来自巷子另一头。只见柴令武脸色铁青地冲了过来，他显然也是跟着李承乾下来的，目睹了堂弟的恶行，又惊又怒。
柴令梵被李承乾的气势所慑，愣了一下，待看清来人穿着普通，胆子又壮了起来，借着酒劲骂道：“你算哪根葱？敢管爷的闲事？知不知道爷是谁？识相的把这小娘子留下，赶紧滚蛋！否则……”
“否则怎样？”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柴令武此时已冲到近前，又急又气，生怕堂弟闯下滔天大祸，一把揪住柴令梵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开，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柴令梵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向关系不错的堂兄：“令…令武哥？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柴令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柴令梵的鼻子破口大骂，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尖利，“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位是当朝太子殿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太子殿下无礼？还敢调戏太子殿下的……朋友？你想死别拉着我们柴家全族给你陪葬！”
“太…太子？”柴令梵的醉意瞬间被吓飞了九霄云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瘫跪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身后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太子…殿下…饶命！小的…小的有眼无珠！饶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被李承乾护在身后的王燕儿也彻底惊呆了。她醉意全消，睁大了眼睛，看看跪了一地的纨绔，看看脸色铁青的柴令武，最后，目光缓缓移向挡在自己身前、那个背影挺拔如松、此刻浑身散发着冰冷威严的“苏公子”。
太子…殿下？
他…竟然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巨大的震惊和身份带来的鸿沟感，瞬间淹没了她。刚才酒意下的轻松交谈、那点朦胧的好感，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
李承乾没有理会地上磕头求饶的几人，甚至没有看脸色复杂的柴令武一眼。他转过身，面对王燕儿，眼中的冰冷威严瞬间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王姑娘，受惊了。夜色已深，此地不宜久留，孤…我送你回去。”他自然地转换了自称。
王燕儿看着眼前这张俊朗依旧、却已笼罩上“太子”光环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想说“我自己能走”，但最终，在那双深邃温和的眼睛注视下，只是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承乾对王林使了个眼色。王林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对跪在地上的柴令梵等人冷声道：“殿下有令，尔等即刻滚出长安！闭门思过！若再敢为非作歹，定斩不饶！滚！”
柴令梵等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口黑暗中，连头都不敢回。
柴令武站在原地，看着李承乾极其自然地伸手虚扶了一下有些脚步虚浮的王燕儿，带着她向巷外走去，王林紧随其后。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柴令武看着太子大哥对那少女流露出的保护姿态和温和，再对比刚才对自己堂弟的冷酷处置，心中五味杂陈，失落、苦涩、不甘、还有一丝后怕，最终都化为深深的无力感和…嫉妒。他知道，自己那点刚刚萌芽的心思，恐怕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了。
李承乾护送着沉默的王燕儿，走在灯火阑珊的长安街头。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气，也吹不散两人之间那份因身份骤然揭破而产生的微妙距离和沉默。但那条名为“情愫”的丝线，在经历了这场意外的风波后，并未断裂，反而因这身份的冲击和近距离的守护，缠绕得更加复杂难明。而这场“醉”后的相遇与冲突，也必将在这深宫与江湖之间，激起新的涟漪。
东宫的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王燕儿心头的烦乱。
她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只触手生凉、雕琢着缠枝莲纹的寒玉镯。这是昨日太子遣人送来的，一同送到的，还有一句含蓄却不容置疑的口信：“此镯乃孤心意，望卿珍重。”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追求都更让她心慌意乱。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太子李承乾，向她求婚了。不是正妃，甚至不是侧妃，而是一个“侍妾”的名分。父亲王老爷子在得知镯子来历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燕儿，爹知道委屈了你。可那是太子啊…天家威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爹…爹只盼你好。”父亲眼中那份无奈与认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王燕儿，自幼习武，向往的是江湖的辽阔与自由，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困在这金丝笼般的深宫后院，与一群素不相识的女子共享一个男人？更何况，她心中那份对太子朦胧的好感，在“侍妾”这个身份面前，变得如此卑微和可笑。她喜欢他吗？或许是喜欢的。喜欢他温和外表下的威严，喜欢他倾听她“江湖梦”时的专注，喜欢他危急关头挡在她身前的坚实背影。可这份喜欢，能抵消身份带来的巨大鸿沟和未来深宫生活的窒息感吗？
心烦意乱之下，王燕儿索性换了身利落的骑装，跟父亲打了声招呼，便策马出了家门，想在长安城喧嚣的街市中透透气，理清思绪。
西市依旧热闹非凡，人流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市井生气的洪流。王燕儿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将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群惊恐的尖叫！
“闪开！都给本王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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