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邪火。他用力将酒杯顿在案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引来附近几人侧目。李承乾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李佑觉得更是一种无形的轻视。
“四弟,少饮些。”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李佑耳中。
李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翻了面前的酒壶,琼浆玉液洒了一地。“臣弟……臣弟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也不等李承乾回应,转身踉跄着快步走出暖阁,留下身后一片愕然和低声议论。
李承乾看着李佑仓皇离去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举杯对李恪道:“四弟年少气盛,三弟勿怪。来,我们继续。”
李恪收回放在晴雪腕上的手,笑得意味深长:“无妨无妨,四弟性情率真,臣弟明白。”他心中却对李佑的失态嗤之以鼻,更加确信这位四弟不足为虑。
宴会持续到深夜,宾主尽欢。李承乾始终保持着储君的仪态,对无忧、晴雪的才艺表示赞赏,赏赐丰厚,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言语举止间只有欣赏而无狎昵。李恪则放浪形骸,与陪酒的姑娘们调笑不断,尽显风流王爷的姿态。
当众人簇拥着李承乾和李恪走出倚红楼时,夜风凛冽。李承乾登上马车前,回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楼阁,眼神深邃。他知道,李恪的归来,李佑的失控,都预示着长安城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将更加汹涌。
齐王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寒冰。
李佑几乎是撞开自己寝殿大门的。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方才在倚红楼积攒的羞愤、嫉妒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彻底爆发。“混账!统统都是混账!”他怒吼着,抓起案几上一个精美的玉马摆件,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价值连城的玉马瞬间化作一地碎片。
“王爷息怒!”他的心腹内侍昝君谟和护卫梁猛彪慌忙跪下,连声劝慰。
“息怒?本王如何息怒!”李佑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殿内焦躁地踱步,“李恪!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前朝余孽,也配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太子哥哥竟还如此看重他!还有那个贱婢!李恪那副嘴脸……恶心!恶心至极!”
他越想越气,又抄起一个青瓷花瓶摔了出去。“凭什么?本王才是父皇的亲儿子!凭什么本王处处不如人?在长安,在父皇眼里,本王就是个透明人!连个妓子都能让李恪那厮得意洋洋!”
“王爷,慎言啊!”昝君谟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磕头。
“慎言?本王在自己府里还要慎言?!”李佑猛地停步,盯着昝君谟和梁猛彪,眼神疯狂,“本王受够了!长安城容不下本王,本王就去齐州!齐州是本王的封地,天高皇帝远,本王要在那里培植势力,积蓄力量!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李佑不是废物!”
“王爷三思!”梁猛彪也急了,“齐州偏远,远离中枢,王爷若去了,只怕更……”
“更什么?更没人在意?”李佑打断他,冷笑连连,“留在长安就有用吗?看着李承乾高高在上,看着李泰昔日风光,看着李恪如今得意?本王受不了这口窝囊气!本王要去齐州,做真正的齐王!母妃呢?我要见母妃!”
他连夜闯入了阴妃居住的宫苑。
阴妃已准备就寝,听闻儿子深夜闯来,心知不妙。看到李佑通红的双眼和一身酒气,更是心疼又忧虑。
“佑儿,你这是怎么了?”阴妃屏退左右,拉着李佑坐下。
“母妃!”李佑扑通一声跪倒在阴妃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儿子在长安待不下去了!人人轻视儿子,儿子……儿子要去齐州!立刻就去!”
阴妃大惊:“佑儿,你胡说什么!齐州苦寒偏远,如何比得上长安?你父皇在此,母妃在此,你去了那里,孤苦伶仃……”
“留在长安就不孤苦吗?”李佑猛地抬头,眼中是痛苦和决绝,“母妃,您看看!儿子在长安算个什么?连李恪那个杂……那个吴王都比我风光!儿子没有势力,没有得力的臂膀,在这长安城里就是个笑话!儿子要去封地,那里才是儿子的根基!儿子要培植亲信,招募勇士,积蓄钱粮!儿子要变得强大,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于我!”
阴妃看着儿子近乎偏执的神情,心如刀绞。她深知儿子性格冲动易怒,在封地无人约束,极易闯下大祸。但她更清楚,儿子在长安确实郁郁不得志,心中的怨气日积月累,终非长久之计。她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眼中含泪,抚摸着李佑的头发:“佑儿……你既心意已决,母妃……拦不住你。只是你要答应母妃,去了齐州,万事三思,收敛脾性,莫要……莫要做出让你父皇震怒、让母妃担忧的事来。”
“母妃放心!儿子知道分寸!”李佑见母亲应允,精神一振,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
数日后,齐王李佑离京就藩。抵达齐州之初,他尚能谨记母妃叮嘱,行事有所收敛。然而,远离了长安的束缚和父皇的威严,齐王府成了他的独立王国。他很快沉迷于狩猎游冶,纵马驰骋于齐州郊野,将政务尽数抛给长史权万纪,自己则与昝君谟、梁猛彪等亲信日夜宴饮,射猎取乐,王府开销无度,扰民之事时有发生。
权万纪性情刚直,以耿直敢谏闻名。他受皇帝重托辅佐齐王,见李佑如此荒废正业,骄纵不法,忧心如焚。他屡次上书劝谏,言辞恳切,却都被李佑置之不理,甚至引来李佑的厌烦和斥责。
这日,李佑又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狩猎,践踏农田无数,百姓敢怒不敢言。权万纪闻讯,怒气冲冲地赶到王府校场,正遇李佑满载猎物,得意洋洋地归来。
“殿下!”权万纪挡在李佑马前,须发皆张,声若洪钟,“陛下命臣辅佐殿下,是望殿下勤修德政,体恤民情!殿下今日所为,纵马踏青苗,惊扰乡里,岂是贤王之道?长此以往,上负陛下重托,下失黎民之心,殿下何以自处?”
李佑正沉浸在狩猎的快感中,被权万纪当众斥责,顿觉颜面扫地,勃然大怒:“权万纪!你不过一介长史,安敢对本王如此无礼!本王如何行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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