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十个月转瞬即逝。
这十个月里，天枢圣地的内部清洗逐渐尘埃落定，秩序焕然一新。凌弈“巡察使”的凶名也随着时间沉淀，从最初的令人恐惧，逐渐转变为一种深植人心的敬畏。他大多时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在演武堂（已建造完成）测试新神通，便是在静室闭关，外人难窥其踪。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涌向万族战城的汹涌暗流。
万族战城，并非单一城池，而是位于中州、北原、西漠、南疆四域交界处的一片广袤无垠的特殊区域。这里曾是上古年间百族征战的古战场，空间脆弱，法则混乱，后来逐渐演变成一个不受任何单一势力管辖的法外之地、贸易之都和混乱之都。
城池本身由无数或古老、或新生的建筑杂乱拼接而成，风格迥异，有直插云霄的青铜巨塔，有悬浮半空的琉璃仙宫，也有深埋地下的幽冥鬼市。来自人族、妖族、古族、灵族乃至一些罕见异族的生灵在此汇聚，交易、厮杀、探险、寻宝。
每三百年一届的万族拍卖会，更是将这座战城的混乱与繁华推向极致。
随着拍卖会临近，通往万族战城的各条空间通道、古老传送阵、乃至飞行宝具都变得异常繁忙。一道道强横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掠过天空，或驾驭凶兽，或乘坐飞舟，或直接撕裂空间而至。
风云际会，龙蛇混杂。
天枢圣地，传送广场。
巨大的传送阵闪烁着朦胧的空间光辉，周围已有不少弟子和长老聚集。此次拍卖会，天枢圣地自然也派遣了队伍前往，由一位德高望重的涅盘境巅峰长老带队，采购所需资源，同时也彰显圣地威仪。
凌弈一袭青袍，身影出现在广场边缘。他气息内敛，如同凡人，但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分开一条道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
“凌师兄。”
“巡察使。”
问候声此起彼伏，带着恭敬。
带队的长老见到凌弈，也微笑着点头致意：“凌巡察使，此行可要与我等一同前往？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他虽修为高于凌弈，但对方巡察使的身份特殊，地位超然。
凌弈拱手还礼，语气平和：“多谢李长老好意，不过我还有些私事需处理，需独自前往，我们战城再会。”
李长老也不强求，点头道：“既如此，巡察使一路小心。战城鱼龙混杂，尤其是近期，暗流涌动。”
“我省得。”凌弈目光微闪，看来圣地高层也并非对暗星的动向一无所知。
他不再多言，走到广场一侧稍小的个人传送阵前，缴纳了费用，指定了通往万族战城外围区域的坐标。
光芒闪过，身影消失。
万族战城，外域，“浮空码头”。
这是一片依托于几块巨大悬浮陨石建造的临时停靠点，专门接待来自各方的传送者。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元气、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各种奇异种族身上的气味。
凌弈的身影在一座传送阵中浮现。他立刻感受到与此地截然不同的氛围——喧嚣、躁动、野性。目光所及，能看到身高丈许、皮肤如岩石的巨人族在搬运货物；有背生透明羽翼的精灵族在空中巡弋；也有笼罩在斗篷里、气息阴冷的疑似魔族行走在阴影中。
他刚一现身，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在这里，独行者往往意味着肥羊或者……硬茬子。
凌弈面无表情，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瞬间将周围数百丈的情况纳入感知。
“三个神海境，十几个开元境……杂鱼。”他心中默念，并未在意那些普通的窥视者。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更远处几个看似随意，实则气机隐隐锁定此地的身影上。
“暗星的探子么？效率倒是不慢。”凌弈心中冷笑，对方果然已经盯上了这里。
他并未打草惊蛇，如同一个普通的初来者，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战城内域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他并未御空飞行，在战城，除非实力强横到足以无视规则，否则在非特定区域随意飞行，很容易被视为挑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脚步看似缓慢，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诡异地向前滑行十数丈，正是融入了【混沌雷云遁】部分奥义的身法，缩地成寸，不着痕迹。
他这一动，那些暗中窥视的气息立刻也随之移动，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吊在后面。
凌弈仿佛毫无察觉，径直走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由巨大兽骨搭建而成的巷道。
就在他踏入巷道深处的瞬间——
嗡！
四周空间微微一颤，一层淡灰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碗，瞬间将整个巷道笼罩，隔绝了内外的一切声音和气息。同时，脚下的地面浮现出扭曲的黑色符文，散发出令人神魂滞涩的阴冷力量。
“阵法？还是兼具空间封锁与神魂侵蚀的双重阵法？”凌弈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四周，“为了杀我，倒是舍得下本钱。”
“桀桀桀……”阴冷的笑声从巷道前后传来。
前方，三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浮现，气息连成一片，赫然都是涅盘境一、二重天的修为！后方，也有两人堵住去路，同样是涅盘境！
五名涅盘境杀手！
“凌巡察使，恭候多时了。”为首的黑袍人声音沙哑，“此地已被‘绝魂禁域阵’封锁，任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乖乖受死，还能少受些搜魂炼魄之苦！”
凌弈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就凭你们五个？暗星是没人了吗？还是觉得，‘蚀神香’和‘虚空影卫’能稳操胜券，先用你们来试探我的深浅？”
五名黑袍人身体同时一僵！
他怎么会知道蚀神香和虚空影卫？！这可是组织内部的绝密！
为首黑袍人眼中杀机暴涨：“你知道的太多了！动手！速战速决！”
轰！轰！轰！
五道强大的气息同时爆发，黑色、灰色的元力如同潮水般向凌弈涌来，其中蕴含着腐蚀、剧毒、诅咒等多种负面能量，显然都是擅长暗杀与诡道的修士。阵法光芒大盛，那灰色的光幕不断收缩，施加压力，脚下的黑色符文更是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缠绕向凌弈的双足，试图侵蚀他的神魂。
面对五名同阶甚至略高一丝的修士围攻，以及阵法的压制，凌弈却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
他甚至没有动用【擎天一击】。
仅仅是五指张开，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天地初开、混沌分判的沉闷道音响起。
嗡——！
以他掌心为中心，一缕青灰色的气流扩散开来。这气流看似微弱，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沉重与破灭之意！那是融入了不周山意的混沌道源之力！
青灰气流所过之处，汹涌而来的元力潮汐如同冰雪消融，无声无息地溃散。脚下的黑色符文触手寸寸断裂，化作精纯的阴气被混沌气流吞噬。那收缩的灰色光幕，接触到青灰气流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布满了裂纹，然后“嘭”的一声，彻底崩碎！
“什么？！”
“不可能！”
五名黑袍人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联手布下的杀阵，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掌按碎？！
这根本不是涅盘境该有的力量！
“情报有误！撤！”为首黑袍人当机立断，嘶吼一声，身形就要融入阴影。
“现在想走？晚了。”
凌弈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他按出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五指微屈，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握。
“混沌……归墟。”
轰隆！
那扩散开的青灰色气流骤然倒卷，化作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散发出恐怖的吞噬与碾磨之力！
三名前方的黑袍人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护体元光如同纸糊，肉身连同神魂瞬间被卷入漩涡，碾磨成了最精纯的元气本源，被混沌道源吸收。后方的两人亡魂大冒，燃烧精血，施展秘术想要遁走，但那混沌漩涡仿佛带有空间的粘性，将他们死死吸住，任凭他们如何挣扎，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回，步了同伴的后尘。
不过呼吸之间，五名涅盘境杀手，连同他们布下的阵法，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巷道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凌弈缓缓收手，感受着混沌道源传来的一丝满足感，微微点头。初步炼化不周山核后，他对混沌之力的掌控和威力，果然提升了数个档次。对付这种级别的杂鱼，甚至无需动用真正的手段。
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巷道，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告诉你们首领，想杀我，派点像样的来。这种废物，只是给我送养料。”
说完，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巷道尽头。
在他离开后不久，巷道某处阴影微微扭曲，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浮现，看着凌弈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骇然与恐惧。他正是暗星派出的“虚空影卫”之一，原本准备在关键时刻配合蚀神香发动致命一击，却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幕，根本不敢现身！
“混沌气息……一击秒杀五名涅盘……他的实力，远超预估！必须立刻上报！”影卫不敢停留，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万族战城内域，一家名为“星尘阁”的高阶客栈。
凌弈要了一间独立的庭院，开启了自带的防御禁制。他坐在静室中，指尖一缕混沌气流缠绕。
“试探结束，接下来，该是正餐了吧。”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意，“蚀神香，虚空影卫……希望你们能让我活动一下筋骨。”
他心念一动，联系上暗阁的林风。
“阁主，您到了？一切顺利？”林风的声音立刻传来。
“遇到几只苍蝇，已经清理了。”凌弈淡淡道，“拍卖会的资料收集得如何？”
“回阁主，包打听那边已经将初步的拍品清单送来了，压轴之物有三件，都极为惊人！”林风的语气带着兴奋，“其一，是一滴疑似‘真龙’心头精血！其二，是一块记载了上古神通的‘传承骨书’，据说与时空有关！其三，最为神秘，是一块非金非玉的‘古碑’，上面刻满了无法辨识的古老神文，据鉴定师判断，其历史可能追溯到神话时代之前，疑似……与‘上古天庭’有关！”
凌弈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上古天庭的线索，就在这拍卖会上！
“很好。”凌弈压下心中的波澜，“重点关注那块古碑。另外，查清楚另外两件压轴之物的具体竞拍者和可能的价格底线。”
“是！阁主，还有一事……我们收到风声，除了暗星，似乎还有几股势力对您感兴趣。包括‘幽冥殿’的杀手，以及……一些古族的年轻王者，他们似乎对您‘巡察使’的身份，以及近期崛起的速度很‘好奇’。”
“无妨。”凌弈语气平静，“来得越多越好。这潭水，越浑才越有意思。”
他需要足够的“观众”，来见证他接下来的“表演”。
结束通讯，凌弈摊开手掌，那枚得自域外观察者的“信息储存器”浮现。经过这段时间的持续破解，他又得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片段，其中反复提及“观测变量”、“剧情收束力”、“高维干涉”等词语。
“观测变量……是指像我这样，不断制造‘名场面’，改变原有剧情的人吗？”凌弈若有所思，“剧情收束力……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种力量，试图将偏离的‘剧情’拉回‘正轨’？”
他想到了那个“真·天命之子”，他的成长轨迹，似乎总能在各种巧合下，符合某种“主角模板”。
“而系统……是高维干涉的工具？它发布任务，让我制造名场面，是为了对抗这种‘收束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谜团似乎越来越多。
但凌弈并不感到迷茫，反而兴致盎然。解开这些谜题的过程，本身就如同策划一场宏大无比的“名场面”。
他将储存器收起，目光投向窗外。
万族战城的天空，永远是一片混沌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无数流光在其中穿梭，代表着各方强者。
山雨欲来风满楼。
拍卖会尚未开始，但前奏的厮杀，已然拉开序幕。
他，凌弈，将是这场大戏最重要的……导演兼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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