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五十九） 古城蜃影
越是深入沙海，环境便越发酷烈。灼热的风卷着沙粒，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天地间的一切。偶尔能见到一些耐旱的荆棘灌木，或是潜藏在沙层下的毒蝎妖虫，给这片死寂的世界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生机。
道一筑基之后，虽不惧寻常干旱酷暑，但长时间在如此恶劣环境下赶路，灵力与精神的消耗亦是不小。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时而停下调息，以星辰灵力洗涤肉身，驱除侵入体内的燥火之气。
这一日，正当他穿越一片遍布黑色怪石的戈壁时，前方天地交接处，忽然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原本清晰的地平线开始扭曲、晃动，如同水中的倒影。紧接着，一片朦胧而庞大的虚影，缓缓自蒸腾的热浪中浮现。
那是一片连绵的城郭！巍峨的城墙，高耸的尖塔，纵横的街道，甚至能看到其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整个景象华美而壮丽，笼罩在一种梦幻般的光晕之中，与周围荒凉的戈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海市蜃楼？” 道一驻足，眯眼望去。沙海之中出现蜃景并不稀奇。
但下一刻，他怀中的蕴神古玉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这一次，并非清凉，而是带着一种警示般的微颤！同时，他识海中的四色道台也自发地加速旋转，灵力奔涌，似乎在抵御某种无形的侵蚀。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蜃景！
道一运转灵力于双目，眸中闪过一丝清冷星辉，再次凝神望去。
在法则窥视的视野下，那华美的城郭景象依旧，但其“本质”却显露出来——那并非纯粹的光影折射，而是由无数细密、扭曲、充满诱惑与混乱意味的法则之线交织构成！这些线条编织出一个巨大的、覆盖前方大片区域的幻象，其核心处，隐隐传来一股吸摄神魂的诡异力量！
是幻阵！而且是极其古老、强大的天然幻阵，结合了此地特殊的地理环境与某种残留的古老力量所形成的绝杀之地！
若是心智不坚或神识稍弱的修士，见到这“仙境”，只怕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最终神魂被幻阵吞噬，化为滋养这绝地的养料。
道一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若非他筑基后神识大涨，又有蕴神古玉预警，只怕也难以察觉其中凶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正欲悄然退走，绕开这片诡异区域，目光却猛地一凝！
在那庞大的幻象之城深处，在那无数扭曲的法则线条最为密集的核心区域，他隐约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真实”！
那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由巨大黄褐色石块垒成的古老门楼！门楼大半已被沙尘掩埋，只剩下小半截倔强地耸立着，上面雕刻着早已风化模糊的兽纹，其风格……与月牙沙谷那面岩壁上的壁画，如出一辙！
楼兰古城！这幻阵的核心，竟然守护着一段真实的古城遗迹！
是古城残存的力量形成了这庞大的幻阵？还是幻阵因古城而诞生，将其掩盖？
道一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历经艰辛，跨越生死，楼兰古城的线索，终于以这样一种凶险而直接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但，如何进去？
强行闯入那庞大的幻阵，无异于自杀。即便他有法则窥视之能，面对这等规模、这等层次的天然幻阵，也力有未逮。
他伏低身形，藏身于一块巨大的黑色怪石之后，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不敢触及那幻阵范围，只是观察着其外围的法则流转规律。
幻阵笼罩范围极广，目光所及之处，皆被那华美的蜃景覆盖。但其力量并非均匀分布，在某些节点，法则线条的流转似乎存在极其细微的滞涩与薄弱之处。
是了，天地万物，皆无十全。再强大的阵法，历经岁月变迁，也必然会出现破绽。
他耐心观察着，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时刻。
日头逐渐西斜，沙海的温度开始下降。那庞大的蜃景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更加瑰丽梦幻，却也透出一丝黄昏将近的凄美与诡异。
就在夕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刹那，天地间阴阳交替，光线明暗急剧变化！
就是现在！
道一敏锐地捕捉到，幻阵东南角某处，那里的法则线条因这天地气机的瞬间变化，产生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紊乱！那里的“屏障”，变薄了！
机不可失！
道一身形暴起，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箭矢，直射那处薄弱点！与此同时，他全力运转《星辰引》，清冷的星辰灵力遍布周身，形成一层坚实的防护，更将蕴神古玉握在手中，以其清凉之力守护神魂！
“嗡！”
在冲入那薄弱点的瞬间，道一只觉天旋地转！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纷杂混乱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官！华美的宫殿、妖娆的仙女、堆积如山的灵石法宝、甚至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宗门认可、大道坦途……种种幻象纷呈沓至，试图迷惑他的心智，拉扯他的神魂！
“虚妄！”
道一灵台紧守，四色道台稳居紫府，绽放清辉，将种种诱惑与混乱强行镇压下去。他心志本就坚韧无比，历经磨难，道心稳固，加之星辰灵力与蕴神古玉的双重守护，这外围的幻象虽厉害，却一时未能撼动他。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着对那一点“真实”门楼的感应，以及法则窥视对混乱线条的勉强分辨，在光怪陆离的幻象中艰难穿行。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神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一年，前方那残破门楼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猛地一步踏出！
周身压力骤然一轻，所有幻象如潮水般退去。他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片真实的、被黄沙半掩的残垣断壁之中。
回头望去，身后依旧是那片瑰丽而危险的庞大蜃景，如同一个巨大的、将真实与虚幻隔开的泡泡。
他成功闯了进来！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古老石砖。空气中，弥漫着岁月沉淀下的尘埃与死寂。
眼前，是那座残破的门楼，以及门楼后方，那片淹没在沙尘与历史中的——楼兰古城遗迹。
真正的冒险，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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