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光怪陆离的量子泡沫海域,【根源方舟】并未驶入预想中相对平静的星域,而是闯入了一片更加原始、更加蛮荒的宇宙疆域——一片被称为“混沌星云”的广阔地带。
与量子海域那种基于概率的、近乎抽象的不确定性不同,混沌星云是物质、能量与规则在诞生之初、尚未完全分化的混沌状态。这里没有稳定的恒星,只有不断凝聚又溃散的星尘巨茧;没有明确的物理定律,只有狂暴肆虐的原始能量流;空间本身如同活物般呼吸、脉动,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令人不安的“活性”。
织网者提供的路径,小心翼翼地沿着这片混沌星云的边缘蜿蜒,显然对其核心区域也充满忌惮。而混沌观测者给予的那个指向“原初混沌之卵”的坐标,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遥遥指向星云的最深处,那片连光芒似乎都会被混沌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
白瑜站在核心穹顶,感受着外界那磅礴、混乱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原始规则力量。体内的三相归源之力,尤其是属于混沌侧的部分,竟隐隐与之共鸣,传来一种微弱的“渴望”。秩序之力本能地想要约束,逻辑之力试图分析,但那份源自起源星痕、又与远古骨骼碎片融合的混沌本质,却在轻轻躁动。
“检测到高强度、无差别规则辐射。护盾消耗速度提升300%。长期暴露可能导致规则结构被‘污染’或‘同化’。”逻辑圣火发出警告,它的数据流在抵抗外界混沌信息侵蚀时,显得有些滞涩。
“灵能网络反馈,外界环境对生命体意识存在强烈干扰,易引发幻觉、狂乱或……不可控的变异。”精灵长老的脸色凝重。
这里,是秩序的禁区,是逻辑的泥潭,却是混沌的温床。
方舟沿着边缘路径谨慎航行,如同在巨兽巢穴旁蹑足而行的旅人。即便是边缘地带,也危机四伏。一团看似无害的彩色星尘突然坍缩,爆发出足以撕裂小型行星的能量风暴;一道平静流淌的能量河流毫无征兆地改道,卷起规则乱流形成的漩涡。
白瑜不得不时刻维持着力量,以自身为支点,平衡方舟内部的秩序与逻辑,抵御外界的混沌侵蚀。这对她是巨大的消耗,但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锤炼。她能感觉到,自己对混沌力量的理解和掌控,在这充满压力的环境中正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数日后,方舟抵达了一处路径上的关键节点——一片相对稳定的、由某种未知力量支撑起来的“安全区”,这里也是织网者路径与通往“原初混沌之卵”方向的第一个潜在分歧点。
就在方舟准备在此稍作休整,补充能量时,异变再生!
安全区中央,那片稳定的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无数混沌能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迅速凝结成一个庞大的、没有固定形态的、由纯粹混沌规则构成的“实体”。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却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意志,直接笼罩了整个方舟。
【外来者……携带秩序之痕,逻辑之缚,亦怀混沌之种……】一个宏大而模糊的意识波直接在所有生灵的意识海中震荡,【此乃混沌疆域……欲借道,或欲深入,需经试炼……证明汝有拥抱混沌之资格,而非为其吞噬……】
规则试炼!这片混沌星云本身,或者说其背后的某种意志,对闯入者设置了门槛!
白瑜眼神一凝,毫不退缩地以意念回应:“何种试炼?”
【摒弃秩序之倚仗,暂解逻辑之枷锁……仅以混沌本质,于吾之领域中……存在一炷香时……】
混沌实体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庞大的规则力量瞬间降临!白瑜清晰地感觉到,方舟的星光护膜、规则稳定锚、乃至逻辑圣火的大部分功能,都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暂时“屏蔽”了!方舟重新变回了最初那艘依靠基本物理规则和原始能量驱动的造物,而她自身与秩序、逻辑力量的连接也变得极其微弱,唯有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沌本质,如同被剥离了外壳的内核,异常清晰地暴露出来,并与外界的混沌星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压力!难以想象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仅仅是能量和物质的冲击,更是规则层面的排斥与挤压!失去了秩序之力的保护和逻辑之力的分析,白瑜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周围的混沌同化、分解,融入这片原始的星云之中,成为其一部分。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眼神却越发锐利。她放弃了对抗,放弃了挣扎,而是彻底放开了对自身混沌本质的约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主动去感受、去理解、去拥抱这片混沌!
她“看”到了星尘凝聚成恒星的雏形,也“看”到了恒星在混沌潮汐中崩灭;她“感受”到空间结构的生成与塌陷,也“感受”到时间流速的扭曲与回溯;她仿佛触摸到了物质最本初的形态,也聆听到了能量最原始的咆哮……
痛苦与明悟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她的意识在混沌的洗礼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杂质被煅烧,本质被提纯。那枚沉寂在她灵魂深处的、得自起源星痕的混沌规则种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根、发芽,与她的灵魂更加紧密地融合。
方舟在她无意识的引导下,规则血管网络中那些属于混沌侧的部分自主亮起,艰难地调节着舰体结构,适应着外界狂暴的规则乱流。那些魂火中蕴含星光的亡灵单位,也在这纯粹的混沌环境中微微震颤,魂火中的星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那股无形的规则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星光护膜重新亮起,逻辑圣火恢复运转时,白瑜几乎虚脱,但她的眼眸深处,却多了一丝仿佛能容纳星云生灭的深邃。
【试炼……通过……】混沌实体的意识波带着一丝赞许,【汝之混沌,非盲目之混乱,乃蕴含秩序与逻辑可能之‘原初’……有资格觐见‘混沌之卵’……】
【前行之路,已为汝标记……谨记,混沌,非毁灭,乃万物之源……】
实体缓缓消散,重新化作混沌能量融入星云。而在白瑜的感知中,那条通往星云深处“原初混沌之卵”的路径,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星云本身在为她让路。
白瑜缓缓站直身体,感受着体内更加圆融、更加强大的力量。秩序、逻辑与混沌,不再仅仅是平衡,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更深层次的、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趋势。
她看了一眼织网者路径的方向,又望了一眼那条新出现的、通往混沌之卵的清晰路径。
“目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原初混沌之卵。”
静滞的暴君,于混沌的试炼中获得了新的领悟。
她选择了那条独属于她的,更加危险,却也可能收获更大的道路。
觐见原初混沌之卵,她将面对什么?是最终的答案,还是……混沌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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