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飘进黑暗,一片接一片。
龙吟风站在医帐外,掌心那道浅痕还在发凉。他没再看地上的花环,转身走向南谷方向。肩头的伤随着步伐一抽一抽地疼,但他走得稳,脚步不急不缓,像是在巡视,又像在等什么。
墨风从东侧暗哨处快步赶来,低声道:“铜扣上的纹路查清了,是影狼卫的标记。”
龙吟风停下,没回头,“他们十年前就该死绝了。”
“可这枚扣子是新的。”墨风将袖中铜扣递出,“打磨痕迹未旧,至少是近三个月内铸成。”
龙吟风接过,指尖摩挲着那对交颈的狼首。他记得那种手法——双狼咬合,齿间藏毒,专用于死士腰牌。当年三城血案后,朝廷焚其名册,诛其九族,连坟都掘了三遍。如今这东西却出现在一支打着游骑旗号的残军身上。
他把铜扣塞回墨风手里,“去查今晚所有俘虏的身份,尤其是那个咬舌自尽的。”
“已经查了。”墨风声音压得更低,“七人中有五人身形相似,脚底茧纹一致,像是长期同训。剩下两个‘伤兵’,一个左耳缺角,一个右手指节扭曲——都是影狼卫验身时留下的记号。”
龙吟风眯起眼,“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装成溃兵,被咱们的人从火场拖出来。当时场面乱,没人细看。”
“现在人在哪?”
“关在西棚,由四名亲卫看守。但……”墨风顿了顿,“其中一个刚才咳血,说是旧伤发作。”
龙吟风冷笑一声,“让他们咳。传令下去,轮值哨兵加倍,东谷水源、粮仓、火药库三处加派暗哨,口令改作‘断线重接’,每半个时辰换一次。酒坛集中封存,不准任何人私取。”
他又看了眼南谷缺口,“战利品堆也查一遍,每一辆车、每一口箱子,拆开看。”
墨风领命欲走,却被他叫住。
“等等。”龙吟风目光扫过营地中央尚未熄灭的篝火,“别惊动太多人。这事现在只有你知道,我不想让全营人心浮动。”
“明白。”
夜风掠过,带着焦木味。远处传来几声笑语,还有人在唱老调子。庆祝还没散场,但火势已弱,人群渐稀。几个少年抱着空酒坛踉跄走过,被巡岗的战士拦下,推搡了几句,笑着离开了。
龙吟风往主帐方向走去。路过医帐时,他脚步微顿。
帐帘半掀,司徒灵正低头整理药箱,手里捏着一小包止血散。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专注的神情。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来。
两人视线相接,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他也点了下头,继续前行。
可刚走出几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只黑猫从医帐后窜出,贴着地面疾奔,尾巴炸起。这地方向来无猫,更别说家养的。
他猛地转身,大步折回。
帐内,司徒灵还在原地,药箱打开,药材摆了一排。
他径直走到药架前,目光扫过一排布袋。其中一包封口处有细微划痕,像是刀尖挑开又重新缝合。他伸手取下,掀开盖布,鼻尖刚凑近,便闻到一丝极淡的腥气。
赤鳞粉。
遇热自燃,常用于暗杀纵火。量少时混入药粉,点燃草料堆足矣。
“谁碰过这包药?”他问。
司徒灵一怔,“我一直在这儿,没人进来……除了刚才送伤员的那个杂役。”
“长什么样?”
“戴斗笠,腿跛,说是东岭来的村民。”
龙吟风立刻冲出医帐,喝令附近暗哨封锁四周。不到片刻,一名战士押着个斗笠男子从后墙角落出现——那人正试图翻越矮栅,被埋伏的哨兵扑倒在地。
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角还沾着泥土。
“你不是东岭人。”龙吟风蹲下,盯着他,“东岭话不说‘药’字,说‘汤’。你刚才喊的是‘拿药’。”
那人闭嘴不答。
墨风带人搜身,在其袖中发现一枚微型牙囊,已被咬破,残留液体泛紫。
“毒发了。”墨风检查后道,“撑不过半刻。”
果然,那人喉咙开始发出咯咯声,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临死前,嘴唇微动,吐出半句:“主上……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龙吟风站起身,脸色铁青。
“这不是收尾,是开始。”
他当即下令封锁医帐,禁止任何人进出。同时命墨风带人彻查所有“伤员”,逐一核对身份。又派人将剩余药材全部转移至主帐旁的石屋,用湿布覆盖,以防意外引燃。
他自己则亲自带队,沿南谷缺口向崖壁巡查。
月光被云遮住,山岩轮廓模糊。一行人持火把前行,脚步踩在碎石上沙沙作响。行至断崖下方,墨风忽然蹲下,指着岩壁一处裂隙:“这里有刮痕,新鲜的。”
龙吟风凑近查看,果然,石面上有数道平行划痕,像是绳索反复摩擦所致。他顺着痕迹往里探,发现裂隙深处竟藏着一条油浸麻绳,一头连着一堆干草,另一头延伸进黑暗。
“这是火引。”他说,“他们打算借风势点火,烧粮仓,再趁乱刺杀。”
“要不要现在动手?”墨风问。
“不。”龙吟风摇头,“他们既然敢设局,必定派了人盯着动静。我们现在冲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沉思片刻,下令道:“撤掉南谷明哨,让巡逻路线变得松散。粮仓周围铺湿沙,挂防火帷幕。调二十名精锐,埋伏在高坡两侧,弓上弦,刀出鞘,等他们自己走进来。”
“要是他们不来呢?”
“会来。”龙吟风望着漆黑的裂隙,“影狼卫生性阴狠,从不空手而归。他们等的就是我们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营地表面恢复平静,欢庆之声渐歇,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只有几处篝火苟延残喘,映着空荡的场地。
主帐内,司徒灵被安排暂居。两名亲卫守在帐外,她坐在榻边,药箱放在膝上,始终没有合拢。
她听见外面脚步轻响,抬头看见龙吟风掀帘而入。
“没事了?”她问。
“还没。”他站在帐中,手按剑柄,“你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群不该活着的人,还想做最后一搏。”
她沉默片刻,低声说:“那你小心。”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她忽然开口,“你左手一直握着剑,是不是伤口裂了?”
他动作一顿,没回头,“没事。”
“让我看看。”
“没时间。”他语气坚决,“你也别熬夜,睡一会儿。”
帐帘落下,脚步远去。
司徒灵没动,手指慢慢收紧,攥住了药箱边缘。
南谷高坡,墨风率小队潜伏在岩石后,箭已上弦。远处裂隙中,一点微弱火星正顺着麻绳缓缓爬行,无声无息,如同毒蛇吐信。
风停了。
火引上的火星却仍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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