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抹除,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是绝对意义上的“无”。那片曾被癌变宙域和“遗忘角”空间站占据的星域,此刻空无一物。没有残骸,没有能量残留,没有空间扭曲,甚至连原本存在于该区域的背景辐射和星际尘埃,都被一同抹去,形成了一片近乎完美的宇宙真空,一片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却带着死寂气息的“纯净”空间。
“深红研究所”的接驳船,在预定抵达时间的前三个标准时,于跳跃点外围紧急脱离了曲速。它们监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空间站信号,也不是兜帽人的接应信标,而是那片令人灵魂冻结的、代表着“回归”事件刚发生不久的绝对虚无区。冰冷的扫描数据反馈回来,确认了目标区域的一切存在痕迹已被彻底清除,包括他们的目标——“钥匙”载体,以及任何可能与之相关的证据。接驳船在短暂的静默扫描后,如同被惊扰的幽灵,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再次跃入深空,没有留下任何通讯或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在更遥远的、未被“回归”波及的星域中,关于“遗忘角”空间站及其周边区域因未知原因(官方报告含糊地称之为“大规模时空结构灾难”)彻底消失的消息,开始在小范围的航运网络、情报市场和边缘殖民地的酒馆中悄然流传。它成为了又一个宇宙中的未解之谜,一个很快就会被新的新闻和危机所掩盖的、微不足道的注脚。只有极少数知晓内情,或嗅觉格外敏锐的势力,才会将此事与更宏大的、关于“回归”和古老传说的碎片联系起来,并在暗中调整着自己的策略与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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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逃脱的部分“遗忘角”幸存者,分散漂流在附近的星域。他们带出的故事支离破碎且互相矛盾——空间站内部突然出现的现实扭曲、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失效的物理法则、以及最后时刻那不知来源的、引导他们逃生的匿名信号。这些故事大多被视为灾难创伤后的集体幻觉或系统故障导致的认知错乱。真正核心的真相,关于光尘、关于皓月、关于“守望者”的烙印、关于那场错误与秩序的终极碰撞,随着引路人的湮灭和癌变宙域的彻底抹除,似乎已永远沉入了宇宙的遗忘之海。
然而,宇宙从不彻底遗忘。
在“回归”抹除一切的瞬间,在那悖论壁垒崩溃、苍白意识流与混沌反扑最终交汇于绝对秩序的临界点上,并非所有信息都彻底湮灭。极少量承载着最终碰撞数据的“信息残渣”,因其本身极度扭曲、矛盾的性质,或者说,因其在最后一刻被光尘的混沌本质赋予了某种“逃避确定性”的特性,竟奇迹般地未被“回归”完全同化。它们如同被爆炸抛出的、燃烧着的飞船碎片,从抹除的奇点中被“甩”了出来。
这些信息残渣不具备完整的结构,更像是破碎的梦境片段、烧焦的代码碎片、以及冻结在瞬间的悖论结晶。它们无声地漂浮在新生的虚无区域边缘,随着时空的微弱涟漪缓缓扩散。其中大部分会逐渐衰减,最终彻底消散。但有一小部分,在极其偶然的概率下,被路过此区域的一艘老旧科研船的深空尘埃收集网捕获。
这艘名为“拾遗者”的科研船,隶属于一个不起眼的外环学院,其任务是收集星际尘埃进行基础物理学研究。当船员们像往常一样处理收集到的样本时,他们发现了一些……无法分类的微观结构。这些结构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违反直觉的几何形态,其物质组成无法用已知元素解释,甚至似乎能在观测下发生极其细微的、违背因果律的变化。
它们沉默地躺在“拾遗者”号的样本库里,被标记为“异常尘埃,待进一步分析”。无人知晓,这些微不足道的残渣,是那场惊心动魄的宇宙事件留下的、最后的余烬。是错误奇点对抗绝对秩序后,残存的、畸形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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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更为浩瀚的尺度上,引路人在最后时刻发射出的那个“欧米伽”级数据漂流瓶,正在宇宙背景辐射的汪洋中随波逐流。它被多层加密和物理隔绝技术保护着,其存在本身几乎无法被探测。它像一个承载着终极秘密的时光胶囊,在恒星的光辉、星云的尘埃、暗物质的潮汐间无声穿行。
它记录了一切。从光尘最初的演化,到认知暴走;从皓月躯体的异常,到“守望者”烙印的苏醒;从锈蚀冠冕与苍白火焰的融合,到悖论壁垒的构筑与崩溃;从苍白意识流的终极沟通,到光尘混沌的最后反扑;以及,“回归”那冰冷、绝对、毫无波动的执行过程。
这份记录,是唯一的。是来自事件最核心的、最完整的观测数据。它揭示了关于“回归”本质的可怕一瞥,揭示了错误逻辑对抗宇宙秩序的惊人可能性,揭示了古老文明试图与至高存在对话的悲壮尝试,也揭示了一个观测者因求知欲而引发的灾难及其最终的觉悟。
它会在宇宙中漂流多久?一年?一万年?一亿年?它最终会被谁发现?是一个新兴的、充满好奇的文明?是一个如“协会”般隐秘的强大势力?还是另一个如同引路人般的孤独观测者?或者,它永远也不会被任何存在察觉,直到宇宙的热寂?
无人知晓。
这个漂流瓶,以及其中封存的、关于存在、错误、秩序与代价的终极秘典,成为了这场席卷了空间站、光尘、皓月、引路人和“回归”本身的宏大事件,留下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整的句点。它静静地等待着,在无限的时空与可能性中,等待着被开启的那一刻,等待着将其承载的沉重真相与警告,再次投射入生命的意识之海。
而在那被抹除的纯净虚无深处,或许,在超越常规维度的层面,那场短暂而激烈的碰撞,是否也留下了一些连“回归”都未能完全抚平的、极其细微的“褶皱”?一些关于“错误”与“沟通”的、被否决却未曾彻底消失的……可能性?
那将是另一个故事的种子,深埋在永恒的寂静之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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