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晨霜像撒了一层盐,曹云飞踩着嘎吱作响的冻土走在最前面。
黑云和追风一左一右跟着,鼻子贴着地面不断嗅闻。
靳从起背着猎枪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管彤彤穿着红棉袄,像团跳动的火苗跟在后面。
飞哥,咱真就打个山跳子啊?靳从起踢飞一块石子,惊起几只麻雀,这跟过家家有啥区别?
曹云飞没答话,目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
突然,他蹲下身,拨开一丛枯草——几粒黑色的粪便散落在苔藓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兔子,刚过去。他捻起一粒粪球搓开,露出未消化的草茎,母的,怀了崽子。说着收起猎刀,放它一马。
管彤彤凑过来,辫梢扫过曹云飞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你咋知道是母的?还怀崽子?
看粪形。曹云飞耳根发热,指着地上的痕迹,怀孕的母兔粪球两头尖,像枣核。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饿不?我打个山鸡给你烤着吃?
弹弓是前一段自制的那个,Y形柞木柄缠着自行车内胎做的皮筋。
曹云飞从兜里摸出颗铁弹丸,眯眼搜寻着树梢。
黑云突然竖起耳朵,冲着棵歪脖子松树低吼。
嗖——
弹丸破空而出,松针间扑棱棱掉下只花尾榛鸡。
管彤彤欢呼着跑去捡,红棉袄在枯黄的草丛中格外扎眼。
真准!她捧着还在扑腾的山鸡跑回来,羽毛上沾着晨露,这得有半斤多!
靳从起撇撇嘴:飞哥用枪更准,五十步外能打灭烟头...
闭嘴!曹云飞瞪了他一眼,接过山鸡熟练地扭断脖子,彤彤你去捡点干柴,咱们烤了吃。
火堆很快生起来。
曹云飞用猎刀给山鸡开膛,内脏赏给两条猎狗。
管彤彤蹲在旁边看,突然指着鸡胃:这里面是啥?
砂石,帮助磨碎食物的。曹云飞剖开肌胃,倒出几粒小石子,看这些石子圆润光滑,说明这只鸡常去河滩...他突然顿住,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梁,那边有鹿群。
管彤彤眨巴着眼睛:你咋知道?
鸡胃里的石子。曹云飞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羽毛的手,这种花岗岩只在老黑山北坡的河滩有。
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脊,梅花鹿最爱去那喝水。
靳从起已经收拾好猎枪,跃跃欲试。
管彤彤却拽住曹云飞的袖子: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听话!
阳光下,小丫头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曹云飞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昨晚树林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后悔了——猎鹿可不是闹着玩的。
约法三章。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全程跟紧我;第二,看到什么都别出声;第三...他摸了摸管彤彤辫子上的红绸带,把这个摘了,太显眼。很多猎物都对红色敏感...
北坡的松林越来越密,积雪也越来越厚。
曹云飞走在最前面开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黑云的耳朵不时转动,追风则显得异常兴奋,被靳从起死死拽住项圈。
曹云飞突然蹲下,指着雪地上的一串蹄印,三只公鹿,刚过去不到半小时。他捻起一撮雪末,看这步幅,最大的那只起码二百斤。
管彤彤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小脸冻得通红:我们怎么...
曹云飞突然捂住她的嘴。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接着是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他慢慢拨开眼前的灌木——三十步开外的林间空地上,五只梅花鹿正在啃食苔藓。
最大的公鹿昂着头,角叉像两棵小树。
它突然停止咀嚼,耳朵转向他们的方向。
曹云飞屏住呼吸,轻轻按下管彤彤的肩膀。
小丫头浑身紧绷,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棉袄传来,又快又急。
曹云飞的枪响了。
公鹿应声倒地,其他鹿四散奔逃。
靳从起这一次箭步冲上前,猎刀精准地刺入鹿的咽喉,结束了它的痛苦。
打中了!靳从起兴奋地跑过来,却被曹云飞一把推开。
蠢货!曹云飞罕见地发了火,谁让你大喊大叫的?”
管彤彤站在一旁,脸色煞白。
曹云飞这才意识到吓到她了,赶紧放缓语气:彤彤,你去把鹿眼蒙上。他递过自己的手帕,老辈人说,这样鹿魂就不记得是谁杀了它...
小丫头接过手帕,手抖得厉害。
曹云飞握住她的手腕:怕就别看。说着自己蒙上了鹿眼,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病人。
处理猎物是门学问。
曹云飞先放干净血,然后沿着腹部中线划开,小心避开内脏。
热气腾腾的鹿肝被他单独取出,切成薄片递给管彤彤:尝尝,最补血的。
管彤彤犹豫着接过,闭眼咬了一小口。
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甜的?
鹿肝都带甜味。曹云飞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转头对靳从起说,我去追另外两只,应该没跑远。你和彤彤在这处理...
话音未落,黑云突然狂吠起来。
追风挣脱靳从起的手,冲着林子深处猛冲。
曹云飞抄起猎枪的瞬间,一道黄褐色的影子从灌木丛中窜出——是只猞猁,足有六七十斤重!
退后!曹云飞一把将管彤彤推到身后。
猞猁停在十步开外,金黄色的眼睛盯着新鲜的鹿肉,尖耳朵上的黑色簇毛不停抖动。
曹云飞开始缓缓地往枪里填子弹。
猞猁似乎察觉到危险,突然一个纵跃扑向鹿肉!
曹云飞来不及装好子弹,飞起一脚踢在猞猁腰上。
那畜生吃痛,转身就逃,几个起落消失在林间。
追风!回来!曹云飞喝住想要追击的猎狗,转头查看管彤彤的情况,伤着没?
小丫头摇摇头,眼睛却亮得吓人:那就是猞猁?老虎崽子?比猫大好多!她突然抓住曹云飞的手,你刚才真厉害!那一脚...
曹云飞耳根发烫,赶紧蹲下继续处理鹿肉。
猞猁的出现打乱了计划,血腥味会引来更多掠食者。
他加快动作,将鹿肉分成几大块,用油布包好。
今天到此为止。他把最嫩的里脊单独包起来塞给管彤彤,回家让你娘做给你吃。
回屯路上,管彤彤一反常态地安静。
直到看见屯口的沙果树,她才突然开口:云飞,你有空了,再教我实战打枪好不好?
曹云飞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沟里:这...
我要学!管彤彤拽着他的胳膊摇晃,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沾着鹿血,下次再遇到猞猁,我帮你打!
靳从起在后面偷笑,被曹云飞瞪了一眼。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猎枪和鹿肉的轮廓在地上格外清晰。
曹云飞突然觉得,或许让小丫头学点防身术也不错——毕竟在这片山林里,危险和机遇永远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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