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黎明,老林子里的雪地上结着一层薄冰壳。曹云飞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惊起几只松鸦。黑云和追风在前面开路,鼻子贴着雪面,时不时抬头张望。
曹有才突然按住儿子肩膀,蹲下身拨开一丛枯草——雪地上赫然印着几个碗口大的蹄印,边缘还带着霜花,新踩的,不超过两小时。
靳从起凑过来量了量步距,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步幅快赶上我裤长了!
曹云飞捻起一撮沾着口水的碎树皮闻了闻:独猪,公的,起码四百斤。他指了指远处被拱倒的小树,看那断口,獠牙少说二十公分。
三人顺着蹄印摸到片榛柴岗。曹有才突然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隐蔽。五十步开外,一头黑黢黢的庞然大物正在拱食,脊背高得像座小土丘,獠牙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好畜生!靳从起小声惊叹,手已经摸上了猎枪。
曹云飞却按住他:别急。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烤得焦香的玉米饼,先引到开阔地。
玉米饼掰成几块,顺着风向抛过去。野猪立刻停止拱食,鼻头不停抽动。这畜生谨慎地靠近食物,每走几步就抬头张望。
够精的。曹有才冷笑,从背囊取出个铁皮罐子,加点料。
罐子里是发酵的山梨汁,酸甜中带着酒香。野猪闻到这味道,终于忍不住快步走来。曹云飞趁机又抛出几块玉米饼,一步步把它引向预定地点——那是片结冰的河滩,周围毫无遮蔽。
准备。曹云飞取下背上的三不齐弩,弩箭早已抹了草乌汁。靳从起则爬上棵歪脖子树,猎枪架在树杈上。
野猪刚踏上冰面,曹有才突然敲响铜锣!刺耳的金属声中,野猪惊得人立而起,正好把柔软的腹部暴露在外——
弩箭破空而出,正中野猪心窝!
靳从起的补枪打在脖颈处。
那畜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竟然没有立刻倒下,反而朝着曹云飞猛冲过来!冰面太滑,曹云飞来不及闪避,眼看獠牙就要挑到腹部——
哗啦!野猪突然踩破冰层,前半身陷进冰窟窿!黑云和追风趁机扑上去,一个咬耳朵,一个掏后档。
曹云飞一个箭步上前,猎刀精准捅进野猪腋下三寸。热血喷涌而出,在洁白的冰面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好险!靳从起从树上滑下来,腿还在发抖,这畜生比上次那头还凶!
曹有才却已经蹲在猪尸旁检查起来:箭伤贯穿心肺,枪子打碎了颈椎。他满意地点点头,皮子完好,能卖上好价。
三人合力把野猪拖上岸。这畜生比预想的还沉,秤砣滑到了四百六十斤的刻度上。曹云飞熟练地放血、开膛,将内脏分给两条猎狗。猪肝和腰子单独包好,是要带回家下酒的。
奇怪。靳从起突然指着猪胃,这季节哪来的嫩苞米?
曹云飞剖开猪胃,里面果然有不少未消化的玉米粒。他捻起几粒闻了闻:有人喂的。脸色突然一变,不好!这是有人养的跑山猪!
跑山猪是猎户们的忌讳。有些人家会把猪崽散养在山里,年底再找回来。这种猪野性十足,但又带着家猪的温顺,很容易被诱捕。
看耳朵。曹有才翻检着猪耳,没有剪耳记号,不是家养的。他指了指猪后腿上的旧伤,这疤是去年被狼掏的,我认得这头猪。
曹云飞这才放心。三人继续处理猪肉,最好的里脊和后臀尖要卖给县里领导,五花肉切成条准备腌咸肉,肥膘则熬成猪油。
正忙活着,林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王有福带着两个儿子钻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猪肉:哟,曹家小子运气不错啊!
曹有才不动声色地挡在猪肉前:老王,年货备齐了?
还差些肉。王有福搓着手,这野猪...
不卖。曹云飞斩钉截铁,供销社李科长预定了。
王家人悻悻地走了。靳从起朝他们背影啐了一口:呸!去年偷咱们套的兔子,还有脸要肉!
回屯路上,爬犁压出深深的辙印。曹云飞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像是...蹄子绑了布?
曹有才蹲下一看,脸色骤变:是王家人!他们跟踪咱们!老人猛地站起身,快回去!西沟那边肯定还有猪群!
果然,等他们赶到西沟时,远处已经传来枪声。树丛后闪过蓝工装的身影——竟是林场保卫科的刘大炮!王有福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显然是他通风报信。
靳从起气得直跺脚,咱们发现的猪群!
曹云飞却拉住他:别急。他眯眼数了数枪声,才放了三枪,他们打不着。
确实,半小时后刘大炮骂骂咧咧地空手而归。野猪群早被枪声惊散,逃进了密林深处。
曹小子!刘大炮看见他们,眼睛一瞪,这山头是林场的,野物也是林场的!
曹云飞不慌不忙地亮出猎证:县里发的证,全境可猎。他指了指爬犁上的猪肉,要不您跟李科长商量商量?
听到李科长的名号,刘大炮顿时蔫了。王有福还想说什么,被曹有才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傍晚的云记山货热闹非凡。听说打了大野猪,乡亲们早早来排队。曹云飞按老规矩,给屯里每户分了二斤后腿肉。刘老汉捧着肉直抹眼泪:好些年没见这么肥的野猪肉了...
管彤彤系着花围裙记账,小脸冻得通红也不喊累。李凤英和靳从起他妈在里间忙着灌血肠,猪血混着荞麦粒灌进肠衣,蒸出来香飘十里。
夜深了,曹云飞蹲在院里熬猪油。管彤彤偷偷溜过来,往他嘴里塞了块刚炸的油梭子(猪油渣)。金黄的油渣又酥又脆,带着淡淡的咸香。
明天还进山不?小丫头小声问。
曹云飞摇摇头:够了。他指了指仓房里挂的咸肉,再打就浪费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给你留了个好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是野猪的獠牙!已经打磨得光滑锃亮,顶端钻了小孔,可以当挂坠。
管彤彤惊喜地接过来,我娘说这个辟邪!
正说着,院门突然被推开。曹有才带着满身寒气进来,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麻袋:老张家给的谢礼。倒出来是半袋冻梨,说谢谢咱们的猪肉。
曹云飞拿起个冻梨啃了一口,冰凉的梨肉甜中带酸,化在嘴里像喝了口蜜。窗外,腊月的雪又悄悄下了起来,覆盖了这个充满肉香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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