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的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曹家小院的榆树枝丫,在仓房前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曹云飞蹲在仓房前的矮凳上,手里握着一把祖传的银刀,正在处理年前猎获的鹿茸。这把刀是太爷爷留下的,刀身细长,刃口闪着寒光,刀柄上缠着已经发黑的红绳。
手腕要稳,下刀要快。曹云飞默念着父亲教他的口诀。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刀下去,鹿茸断面都渗出晶莹的液体,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黑虎安静地趴在一旁,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走路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弓着身子。
管彤彤端着个柳条编的簸箕从厨房出来,辫梢上的红头绳随着她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在阳光下像两团跳动的火苗。这刀工,比县里药铺的老师傅还利索。她蹲下身,把簸箕里的草药摊开晾晒,手指不小心碰到曹云飞的手背,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曹云飞没抬头,刀锋一转,一片薄如蝉翼的鹿茸片就落在了竹筛上:得趁着日头好赶紧晒,返潮就废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色的光。
院门外突然传来吉普车急刹的声音,轮胎碾过冻硬的土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赵铁军独自一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两瓶贴着红标签的西凤酒。与往日不同,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将校呢大衣,而是换了件半旧的蓝布棉袄,脚上的皮鞋沾满了泥点子,看起来像是特意伪装过。
曹哥!赵铁军堆着笑,把酒放在磨盘上,酒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晾晒的鹿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黑虎恢复得不错啊?他说着就要去摸狗头,黑虎却猛地抬头,龇牙低吼了一声,吓得他赶紧缩手,差点打翻酒瓶。
曹云飞这才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药渣。他注意到赵铁军眼下的青黑,显然这几天没睡好。赵公子有事?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明显的疏远。
赵铁军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格外明显。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说:上回的鹿血...我爹用了说特别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老爷子喝了三天,老寒腿都不疼了,非让我再来求几头。价钱好商量!
就在这时,靳从起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玉米饼,嘴角沾着饼渣。听到赵铁军的话,他嗤笑一声,玉米饼的碎屑喷了出来:呦,赵大少爷还缺野味?县里供销社不是要啥有啥吗?你爹那级别,特供商品都能弄到吧?
从起兄弟!赵铁军竟也不恼,反而从兜里掏出包大前门香烟递过去,烟盒上的金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没干过重活,上次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不像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公子哥。
曹云飞打断他的客套,声音冷峻:梅花鹿开春不打,这是规矩。他指了指晾晒的鹿茸,就这些了,要就拿走。他的语气不容商量,眼神锐利如刀。
别啊!赵铁军急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爹说了,一头给三百!见曹云飞不为所动,他又急忙加码,要不...林场新到了一批永久自行车,我给弄张票?带大链盒的!
正僵持间,后院传来柴火落地的声音。曹有才扛着一捆柴火走出来,破旧的棉袄袖口还挂着几根松针,裤腿上沾满了木屑。这位老猎人虽然年过半百,但腰板依然挺直,只是长期的劳作让他的背有些佝偻了。
赵铁军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迎上去:曹叔!我是林场赵场长的儿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
曹有才一听赵场长三个字,手里的柴火掉在地上,一根木柴滚到了赵铁军锃亮的皮鞋边。老人局促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指节上的冻疮还没好全,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赵...赵公子?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闪烁不定。
曹云飞皱眉看着父亲的反应,突然想起前世父亲在林场当临时工时,有次发烧请了半天假,被赵场长当着全队人骂装病偷懒的场景。那个冬天,父亲硬是顶着高烧干了整夜的活,回来就咳血了。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声音低沉:爹,您先进屋,这儿风大。他的手轻轻搭在父亲肩上,能感觉到老人微微的颤抖。
赵铁军却抓住机会,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曹叔,我想请云飞哥帮忙打两头鹿,您看...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我爹说了,这事成了,您那临时工的事好商量...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曹有才尘封已久的期盼。
老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嘴唇颤抖着看向儿子。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把补丁都搓得翘了起来。曹云飞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眼神——那里面混杂着渴望、羞愧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黑虎偶尔发出的呜咽声。管彤彤紧张地捏着衣角,靳从起则一脸不忿地瞪着赵铁军。阳光照在磨盘上的两瓶西凤酒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良久,曹云飞暗叹一口气,声音沙哑:明天早上五点,过时不候。他转身往仓房走,又补了一句,语气严厉,穿利索点,山里不是游乐场。
赵铁军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哈腰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曹有才鞠了一躬。吉普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管彤彤凑过来,小手轻轻拉住曹云飞的衣袖,小声道:你真要带他去?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上次他差点害死黑虎...
曹云飞望着父亲佝偻着背进屋的背影,老人正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两瓶西凤酒,像在抚摸什么珍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为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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