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王秀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家主亲自搀扶着,满头白发,但精神很好的那位老人家!”
王秀才浑浊的思绪被宋河这股急切的情绪带动,努力回忆起来。
“哦……哦!你说的是李探花!”
他想起来了,“那可是咱们青州,不,是整个大雍朝都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有门!
宋河心中狂喜!
他追问道:“先生,您快跟我说说,这位老李探花,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秀才虽然不知道宋河为何突然问起这位大人物,但看到他眼中那不肯放弃的火焰,自己那颗濒死的心,似乎也被感染,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定了定神,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
“这位探花老爷,单名一个‘渔’字,号‘渭滨’,人称老李探花。”
“他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那是咱们大雍朝,建隆三十二年的科举探花郎!真正的天子门生!”
王秀才说起这位传奇人物,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深深的崇敬。
“李公入仕之后,平步青云,官至内阁大学士,兼任太子太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权倾一时!”
“什么?”宋河大吃一惊。
他本以为只是个考中过探花的乡绅名儒,没想到竟然是曾经的朝堂巨擘,帝师级别的人物!
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会回到青州这种地方来?
王秀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叹了口气:
“可惜,后来因为在‘国本之争’中,站错了队,触怒了当今圣上,这才被罢官,致仕还乡。”
“虽说是致仕,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被贬回来的。圣上念及他曾是帝师,又是三朝元老,才没有深究,给了个体面。”
“原来如此。”宋河了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被罢官,这种人物的声望和隐形影响力,也绝不是宋缺一个地方豪族家主能比拟的。
“李公回到青州后,便深居简出,闭门谢客。”
“他生性孤高,不喜应酬,这些年想登门拜访,求他一字墨宝,或是求他指点门路的人,能从他家门口排到城外去。”
王秀才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但能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
“据说,除非是真正百年一遇的少年英才,否则,就算是知府大人亲自上门,也多半是吃闭门羹。”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靠着家世背景,肚子里却没半点墨水的膏粱子弟。”
听到这里,宋河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不怕你要求高,就怕你没要求!
如果老李探花爱财,他一个穷小子,就算把家底掏空也入不了对方的法眼。
可他偏偏爱才……
这就好办了!
他自己或许不算什么才子,但他有系统和前世记忆啊!
这不就是为这种场面量身定做的吗?
宋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先生!”
他一把按住王秀才正在收拾书箱的手,目光灼灼。
“别收拾了!现在,立刻,马上!”
“我们去买几样像样的礼物,不求贵重,但求雅致。然后,随我去拜访这位老李探花!”
王秀才被他这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现在就去?可是……可是我们连门都进不去啊!李公的脾气……”
“进不去,就想办法让他开门!”
宋河斩钉截铁地说,“先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您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吧?”
最后一句话,狠狠刺中了王秀才的软肋。
是啊,他怎能甘心?
他看着眼前的学生,那颗死寂的心,终于被彻底点燃。
赌一把!
就算输了,也比现在这样窝囊等死强!
“好!”王秀才一咬牙,将那本准备装箱的《论语》重重拍在桌上,“我这就去当了我的袍子,换点钱,买些笔墨纸砚当拜礼!”
“我们,去闯一闯这探花府!”
……
与此同时。
青州城南,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内。
院中没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只有几株苍劲的古松,一畦郁郁葱葱的药草,和满架的青藤。
书房内,檀香袅袅。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素色棉袍的老者,正倚在榻上,轻轻咳嗽着。
他便是老李探花,李渔。
虽已年过七十,但那双眼睛,偶尔开阖之间,依旧能透出洞察世事的锐利精光。
只是常年被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与疲惫所笼罩。
在他下首,坐着一个身穿四品官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青州知府,卢炳章。
“恩师,您这咳嗽的毛病,又重了。”
卢炳章看着恩师清瘦的模样,脸上满是关切,“学生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人参,回头给您送来。”
李渔摆了摆手,气息有些不稳:“不必了。人老了,就是这么回事,再好的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你公务繁忙,我这把老骨头,就不给你添乱了。”
卢炳章神色黯然。
他躬身道:“若非二十年前恩师于会试中力排众议,将学生从落卷中擢为第一,又怎有学生的今日。这份恩情,学生片刻不敢忘。”
他抬起头,诚恳地说:“恩师,您若有什么需要,或是有什么看不惯的人和事,只需一句话,学生定为您办得妥妥当帖。”
李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随即又被落寞所取代。
他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那棵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古松。
“人到了这个年纪,功名利禄,皆是浮云。老夫现在,别无所求。”
他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声音愈发低沉。
“只是……只是心中尚有一件憾事。”
“这一身所学,浸淫了经史子集六十余载,到头来,怕是要原封不动地带进棺材里去了。”
卢炳章闻言,轻声笑道:“恩师何出此言?您若是肯开门收徒,莫说青州,便是整个江南的达官显贵,怕是都要挤破脑袋,把自家最优秀的子弟送到您门下来。”
“届时,门下弟子三千,何愁衣钵无人传承?”
“呵呵……”
李渔发出两声干涩的笑。
“他们送来的那些?”
“不过是些会喘气的锦绣草包!仗着祖荫,四书没读熟,五经背不全,却一个个眼高于顶,自命不凡!”
“让他们背一首前朝的律诗,平仄都念不通顺!让他们写一篇策论,满纸陈词滥调,言之无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越说越是激动,胸口起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卢炳章赶忙上前,为他轻抚后背。
李渔缓过气来,摆了摆手,眼神中的失望却愈发浓重。
“炳章啊,你是不懂。”
“老夫要的,不是徒弟,是传人!”
“是那种一点就透,能举一反三,甚至能与老夫在学问上辩驳争鸣的麒麟儿!”
“而不是一群只知道磕头奉承,养在笼子里,等着荫封官职的金丝雀!”
他长叹一声,重新颓然地靠回软枕上。
“可惜啊……这种良才美玉,可遇而不可求。老夫,怕是等不到了。”
卢炳章默然无言。
他知道恩师眼界之高,冠绝当世。
寻常的天才,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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