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藤的星花照亮总坛的夜晚时，陈默发现地上的光影开始变得奇异。不是寻常的树影摇曳，是藤影在动——青白色的雪纹影往观星台爬，赤红色的浪痕影朝共脉墙涌，星花的光斑影则在九州柱旁打转，像三群调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
“是藤影活了。”苏清月举着绣绷站在廊下，绷上的和合藤绣图正随着地上的影晃动，雪纹绣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浪痕绣线则映着星花的暖，“你看这影的走向，和《藤记》里写的三地藤路一模一样，连转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石敢当提着马灯往观星台走，灯光照在雪纹影上，影里竟浮出北境的雪原，驯鹿踩着藤影奔跑，蹄子扬起的雪粒落在总坛的石板上，瞬间化成光雾。“老周说北境的冬夜，藤影会变成引路的灯，”他用脚跟着影的边缘划了个圈，“在总坛也一样，影到哪，光就跟到哪。”
阿木的陶窑旁，浪痕影正顺着窑壁往上爬，影过处，窑砖上的藤印都亮了起来，像南洋的渔火在砖上跳动。“疯和尚的禅房里有幅旧画，画的就是藤影绕窑，”他往窑里添了把星核柴，火苗窜起时，浪痕影突然化作群光鱼，在火光里游来游去，“说这影能引窑火，烧出的陶能装住三地的风。”
守脉亭的孩子们追着星花影跑，影落在谁身上，谁的衣摆就会沾上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光藤果的籽。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被影缠住脚踝，低头一看，影里竟钻出株迷你和合藤，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叶尖还顶着颗小星花。“它跟我玩呢！”小姑娘咯咯笑，蹦跳着让藤影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家”字。
陈默站在九州柱旁，看着三股藤影在柱底交汇，青白色与赤红色的影缠着星花影打了个结，结上冒出无数细小的光丝，往总坛的每个角落延伸。光丝过处，北境的毡帽、南洋的船桨、总坛的旧藤编都泛起微光，像被影唤醒了记忆。
“藤影记着所有事。”他轻声说，想起今早整理《藤印集》时，发现某页拓印的藤印旁，竟多了道雪纹影的痕迹，像北境的藤在印上盖了个章。
苏清月的绣图上，藤影的痕迹被金线绣了下来，她特意在影的交汇处绣了个小小的光蝶，蝶翅一半是雪纹，一半是浪痕，停在星花影的中心。“这样，就算白天影散了，看着绣图也能想起它们夜里的模样。”
石敢当在观星台的雪纹影旁摆了圈北境的雪融晶，晶块反射着月光，让影里的雪原更清晰，驯鹿的角上甚至能看见缠着的光藤。“让北境的影在总坛也有个家，”他往晶块间撒了把星核粉，“混着总坛的暖，就不觉得冷了。”
阿木的陶窑里，新出的陶瓶上印着藤影交织的图案，瓶身一侧是雪纹影绕着观星台，一侧是浪痕影缠着共脉墙，瓶颈处则是星花影围着九州柱。“这叫‘影承瓶’，”他往瓶里插了枝和合藤，花枝立刻与瓶上的影重合，“能让藤影在白天也住下来。”
夜深时，藤影渐渐淡了，却在地上留下了浅淡的光痕。陈默蹲下身，摸着雪纹影留下的痕，冰凉的触感里带着星核粉的暖；碰了碰浪痕影的痕，湿润的纹路里裹着珊瑚砂的咸。这些痕不像光续的迹那样持久，却带着更鲜活的温度，像藤在夜里悄悄来过，留下了无数细碎的吻。
他突然明白，所谓“藤影”，从来不是虚无的幻象。是北境的雪在总坛的夜里眨了眨眼，是南洋的浪在总坛的砖上打了个盹，是和合藤的星花在总坛的地上跳了支舞，这些短暂的停留，让三地的距离在夜里变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触到彼此的温度。
藤根的嫩尖从藤影的痕下钻出来，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月亮，月晕里，雪纹影、浪痕影、星花影正手拉手转圈，然后缓缓缩回深处，只留下道闪着微光的痕迹，像在说：“晚安，明天还来。”
陈默知道，明天夜里，藤影还会再来，带着北境的新雪、南洋的新浪、总坛的新光，在总坛的地上继续画画、奔跑、捉迷藏。而这些影会记住，总坛的夜里，永远有地方让它们落脚，让三地的梦，能在同一片月光下，轻轻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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