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府,安海镇。
侯盛财的商队刚刚抵达码头。
十几辆大车,装载着五千面镜子,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一座三层高的砖木楼前。
楼上挂着“郑记商行”的匾额,字迹苍劲,透着海商特有的霸气。
侯盛财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衣襟。
作为行走于晋商与海商之间的掮客,他深知这次生意的分量。
郑芝龙。
这个名字在东南沿海,比任何一位朝廷命官都要响亮。
“侯掌柜,龙爷在楼上等您。”
一个精干的伙计迎上前,眼神锐利地扫过车队。
侯盛财点头,带着两名心腹,登上木楼。
三楼雅间。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正中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他身穿玄色锦袍,腰系玉带,面容俊朗,眉宇间却透着股子狠劲。
正是郑芝龙。
他左手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正是财政主管施福。
右手边则是胞弟郑芝虎,体型魁梧,虎目圆睁。
“侯掌柜,一路辛苦了。”
郑芝龙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
语气客气,但那股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侯盛财连忙抱拳:“龙爷客气,能为龙爷办事,是侯某的荣幸。”
郑芝龙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侯盛财身后的木箱上。
“就是这个?”
侯盛财立刻示意心腹打开木箱。
锦缎包裹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玻璃镜。
郑芝龙接过一面,随意照了照。
镜中的男人,眉目如画,眼神凌厉。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鬓角的几根细发,甚至能看到瞳孔中倒映的窗外景象。
这种清晰度,是他见过的任何铜镜、西洋镜都无法比拟的。
雅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郑芝虎凑过来,也拿起一面镜子。
当他看到镜中自己那张粗犷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哥,这镜子……”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比我从红毛番那里买的西洋镜,清楚十倍不止!”
施福也走上前,仔细端详着镜子。
他是读书人出身,见识广博。
此刻看着这面镜子,眼中满是震撼。
“龙爷,此物若流入市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恐怕整个东南的生意,都要重新洗牌。”
郑芝龙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把玩着镜子,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良久,他才开口。
“侯掌柜,这镜子,是何来路?”
侯盛财早有准备,立刻答道:
“这镜子是山西偏关一位陈姓商人所卖。”
“此人名叫陈瑞。”
“侯某此次从他手中,陆续以一百两一面的价格,购得五千面镜子。”
一百两一面!
郑芝虎瞪大眼睛:“这么贵?”
侯盛财苦笑:“龙爷有所不知,这价格在山西本地已经算便宜了。”
“在京师、江南,这镜子能卖到两三百两一面,仍是有价无市。”
“侯某能以一百两拿货,已是走了个先。”
郑芝龙眯起眼睛。
他在海上闯荡多年,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
西洋的玻璃器皿、日本的精钢刀剑、南洋的香料宝石……
但眼前这镜子,确实是他见过最精美、最实用的奇物之一。
“侯掌柜,你实话告诉我。”
郑芝龙放下镜子,声音平淡。
“这五千面镜子,你准备卖我多少钱?”
侯盛财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郑芝龙不是好糊弄的人。
“龙爷,侯某不敢欺瞒。”
他抱拳道。
“这批货从山西运到福建,路费、护卫费、打点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每面镜子成本在一百三十两左右。”
“侯某此次带来三千面,算上路上损耗和风险,准备以两百面的价格,卖给龙爷。”
两百两!
郑芝虎立刻皱眉:“侯掌柜,这价格可不低。”
侯盛财连忙道:“虎爷息怒,侯某确实没有漫天要价。”
“这镜子在江南能卖三百两,在日本、南洋,价格只会更高。”
“龙爷若能拿下这批货,转手之间便是数倍利润!”
郑芝龙摆了摆手,制止了郑芝虎。
“施先生,你怎么看?”
郑芝龙看向施福。
施福略一沉吟,缓缓道:
“龙爷,此物利润惊人,确实值得投入。”
郑芝龙点头。
“这批货,我全要了。”
郑芝龙转过身,声音平静。
“五千面镜子,两百两一面,共一百万两银子。”
“施先生,去库房取银子。”
施福应声而去。
侯盛财大喜,连忙拜谢。他很清楚和郑芝龙这样的大商人做生意,也就能做一次性的大笔生意,后续他就会,自己去找货源。
交易完成后,侯盛财就离开了。
自己还有几千面都卖给了其他中小商人,这些生意是可以持久经营的。
郑芝龙经过一个多月的销售,镜子非常好卖。
五千面的镜子,以六百两一面的平均价格,销售一空。
镜子销售到了日本、朝鲜、南洋,甚至最西方的泰西市场……
利润达到了两百万两白银。
夜幕降临。
郑芝龙却没有休息。
他独自站在三楼的露台上,手中握着那面玻璃镜,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码头。
脚步声响起。
施福端着一盏茶,走了上来。
“龙爷,这么晚还不休息?”
郑芝龙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睡不着。”
他的声音很淡。
“施先生,你说这镜子生意,能做到多大?”
施福沉吟片刻,缓缓道:
“若只在东南沿海,一年几万面镜子,已是极限。”
“但若能充分让日本、朝鲜、南洋,泰西市场扩大……”
他顿了顿。
“一年几千万两银子的纯利,不是梦。”
几千万两!
郑芝龙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施先生,你亲自去一趟山西偏关,带上护卫,再带五百万两的银票,采购五万面镜子。”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施福转身离去。
郑芝龙重新望向海面。
此时的他,虽已接受明朝招安,成为“海防游击”,但心中的野望,却从未熄灭。
崇祯二年的郑芝龙,正处于人生的上升期。
他手握东南沿海的制海权,控制着从日本到南洋的海上贸易。
按照规矩,每一艘想要在这片海域行商的船只,都必须向他缴纳两千两白银的“保护费”。
这笔钱,名为保护费,实则是过路钱。
不交?
那就等着被海盗劫掠,或是被郑家的舰队“误伤”。
凭借这项制度,郑芝龙每年的收入高达几百万两白银。
这还不算他自己经营的海上贸易所得。
如今的郑芝龙,表面上是明朝的海防游击,实际上却是东南海域的无冕之王。
他的资产已经超了千万两。
他的舰队,号称拥有三千艘船只。
其中大型战船八百艘,每艘配备火炮数十门。
中型商船一千五百艘,负责货物运输。
小型巡逻船七百艘,分布在各个要害航道。
这些船只,悬挂着郑氏的旗号,在东海、南海纵横驰骋。
无论是明朝的官船,还是荷兰人的武装商船,见到郑氏的旗帜,都要退避三舍。
至于陆地上的势力,郑芝龙同样不容小觑。
他以厦门为核心,在福建沿海建立了十几个据点。
每个据点都驻扎着数百到上千不等的武装人员。
这些人,名义上是“民团”、“护卫”,实际上却是训练有素的私军。
加起来,郑芝龙手中的陆地武装,至少有两万人。
再算上他能随时征调的水手、船工,以及各地依附于他的地方豪强……
郑芝龙真正能动员的兵力,超过十万!
这股力量,足以和任何一支明朝地方军对抗。
正因如此,福建巡抚熊文灿虽然名义上是郑芝龙的上司,实际上却处处忌惮他。
一方面,熊文灿需要郑芝龙剿灭其他海盗势力。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郑芝龙做大,威胁朝廷统治。
这种微妙的平衡,让郑芝龙既能享受明朝官员的身份保护,又能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但郑芝龙心里清楚,这种平衡不会长久。
熊文灿已经开始暗中限制他扩张兵力,朝中也有不少大臣上书弹劾他“拥兵自重”。
更让他头疼的,是海上的竞争对手。
李魁奇,他的老相识,曾经同为颜思齐部下的兄弟。
如今却占据泉州湾,与他分庭抗礼。
刘香,粤东海盗首领,联合荷兰人,试图打破他的垄断。
这两个对手,都不是善茬。
尤其是刘香,此人狡猾异常,屡次在海上伏击郑家的商船。
虽然每次都被击退,但也给郑芝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还有荷兰人。
这些红毛番占据着北港的热兰遮城和赤嵌城,虽然表面上与郑芝龙保持着贸易往来,但暗中却不断扩张势力。
郑芝龙知道,荷兰人的野心不小。
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北港,而是整个东南海域的贸易主导权。
这些压力,让郑芝龙急需更多的财富和武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陈阳的镜子,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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