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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彭蓬去打探俞筱楠的事情，她就先主动向我说了。那天晚上，我已经进了被窝，她敲响了我的房门。我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她站在客厅中央，满眼忧愁，问我能不能降些房租，而且可能还不会准时给我。这话再次勾起了我的兴趣，关心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俞筱楠轻叹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我也坐了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刻意与她保持社交距离，而是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
“想了半天了，可以说说了吧，”我说，“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当做是一个树洞、一个倾听者，任你宣泄心事和情绪。”
我以为她还会流眼泪，所以把纸巾盒拿到了手里，方便随时给她抽纸。她见我如此动作，凄笑了一下，紧接着又露出了忧愁的神情。
“我爸爸病了，肾衰竭晚期，尿毒症，”她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息着屏的电视机，里面倒映出我们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模糊的身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要不是这次回家赶上我爸去做透析，还打算隐瞒下去呢。”
“这倒是个挺麻烦的病，是不是除了换肾之外，没别的办法？”
“换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笔费用不是我们家能承担得起的，目前只能依靠透析来维持着了。”
“透析一次挺贵的吧？”我想，若不是因为如此，俞筱楠是不会为了钱发愁的。
“唉，一次就要二百多块，每周三次，这还不算其他的药钱。”
我默算了一下，一个月至少要两千多，若是加上药钱和生活必须得支出，每个月至少大几千。我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父母每个月收入有多少？”
“我妈退休了，每个月不到三千，我爸倒是还在上班，可是现在这情况，每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俞筱楠哀伤地说，“之前看病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我妈也不告诉我……我每个月到手不到四千，平时生活虽然很单调，可也没攒下什么钱，只有几万块，这次回去之后都给我妈了，以后我每个月除了留出生活费，剩下的都要打回家。”
“他们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啊。”
“可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呀……”
“你跟蓬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你涨点工资。”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这要是找彭蓬提要求，不是明摆着道德绑架吗？
俞筱楠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涨工资的理由啊。”
“确实……其他的我还真帮不上什么，要是让我捐个肾，我还真做不到，我还没结婚呢……”我想说些听起来轻松的话，可不知道怎么就调侃起来了。
俞筱楠颇为厌烦地看了我一眼，对我的这句玩笑话很反感。我也意识到此时说笑话也很不合适，忙道歉：“对不起啊，我这话说的有点招你讨厌了……”
“我不生你的气。”
“难怪昨天你会情绪失控地哭了呢，我还以为是我把你招哭的呢。”
“可不就是你把我招哭的吗？我正难过着呢，本来还想装的坚强一些，可你总是欺负我，我能不哭吗？”
“房租的事情不着急，你要是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指着房租活着，”我大度地说，“不过有一点，我以后如果要是有机会成家了，就没法给你提供庇护所了。”
“我知道，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没奢求能长久地占你房子的便宜，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爸爸这种情况能坚持多长时间。”
“其实吧，”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说出来，“我的相亲对象对于我把次卧租给你一个女人，还是有些意见的。”
俞筱楠叹了口气，没说话。我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跟她也说过了，你是我哥们儿的员工，咱们之间没什么的。”
“我能理解她，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得解释一下啊，我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呢，还处于互相熟悉的阶段。”
“跟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没多大关系……”这话有点拗口，俞筱楠别扭了一下，接着说，“主要是这样让人家觉得你特别不靠谱。”
“这倒是，之前还因为这些事情差点就掰了。”我耸耸肩，回想起郗新宇发过的脾气，无奈地笑了。
“因为我吗？”俞筱楠颇为尴尬地看了看我。
“不只是因为你，还有别的姑娘。”
“看不出来呀，你这么招桃花呀。”俞筱楠暂时忘记了忧愁，恢复了往日的刻薄。
“其实我挺冤枉的，没有一个女人跟我有关系……除了你，还有麦脉和我一个朋友……”我随口说了说那天的情况。
俞筱楠说：“看来你还是不懂女人心啊，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再跟你联系的——你一点儿也不冤。”
“我不想再被你上课了……房租的事情我能做主，其他的事情确实帮不上你什么了。”
俞筱楠再次耷下眼角，声音没了刚才的锐气：“就这一点，我就已经很谢谢你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个病不是着急的事儿，让叔叔按时去做透析吧，治疗方案全听医生的，注意饮食和休息，应该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我拍在她肩头的手，动了动身子，终于还是没拒绝我的触碰。我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僭越了。
“我跟着他去做了一次透析，看着他可真受罪啊，做完透析就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整个人都萎靡了。”俞筱楠的眉头都要挤到一起了。
我站了起来，从屋里拿出烟盒和烟缸，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打火机，一边点燃香烟一边问：“不介意我在这儿抽支烟吧？”
“这是你家，我能介意什么？再说了，你都点上了。”
“毕竟你是房客嘛，我也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她先是往边上坐了坐，继而站了起来：“今天还是要再跟你说声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还有，以后水电燃气什么的，我可能也……”
“用吧，只要不是故意浪费，也花不了多少钱，我掏了！”我觉得很豪气，给别人买单的感觉很爽。人总是这样，只要施舍给别人一点小恩小惠，总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实际上，往往相反，傻逼得不行。
“谢谢你。”
“你今天说了太多的谢谢了，”我笑着说，“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以后没事儿就在家里做饭给我吃吧，一来健康，二来我不在外面吃饭，也能省点钱，最主要的是，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样。”
俞筱楠抿着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屋。我猛地吸了几口烟，把它揿灭在烟缸中，也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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