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外,硝烟与血腥的气息混合着焦糊的恶臭,在刺骨的寒风中久久不散。曾经喧嚣沸腾、杀气盈野的战场,此刻只余下地狱般的死寂。雪地被践踏得泥泞不堪,殷红的血迹在低温下凝成暗紫色的冰凌,与残破的肢体、烧焦的木料、扭曲的金属碎片一起,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瓦剌王马哈木站在一座被炮火削平了半边的土丘上,他赖以成名的铁胎弓无力地垂在身侧,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炼狱焦土,以及焦土尽头那座依旧巍峨矗立、在晨光中如同巨兽般的关城。他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向来以坚毅冷酷着称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三万铁骑,他纵横草原、威压诸部的最大依仗,如同春日融雪般,在明军那毁天灭地的“神火”面前,消失得如此彻底而迅速!甚至连那座关城的城门都没能真正摸到!
“王…王爷!”一个浑身是血、头盔不知丢到哪里去的千夫长,连滚带爬地冲上土丘,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败了!彻底败了!哲别台吉的万人队…被那会飞的火箭炸得…炸得连渣子都没剩下几个!阿鲁台那个老狐狸…他…他的秃鹫旗早就不见了!他的人马在明军骑兵冲出来之前就跑了!现在…现在全乱了!各部的勇士都在逃命!拦不住!根本拦不住啊!”
马哈木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受伤的狼王,扫视着身后同样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部将们。败了!一败涂地!不是败于明军的刀锋铁骑,而是败于那些闻所未闻、如同天神震怒般的恐怖火器!这失败,不仅仅是损兵折将,更是对他草原枭雄尊严最彻底的践踏,是对瓦剌部族未来最沉重的打击!十年生聚?十年生聚也未必能再凑出这样一支敢战之兵!
“王…王爷!快走吧!”另一个将领嘶声道,指着远处雪原上开始出现的明军精骑小队,“明狗的游骑已经追上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嗡——!”
一阵极其尖锐、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居庸关方向传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火龙出水”!
马哈木悚然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抬头望去!只见一点刺目的寒星,在惨淡的晨光中拖着淡淡的烟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如同死神掷出的标枪,朝着他所在的土丘方向电射而至!目标,赫然就是他本人!
“王爷小心!”距离他最近的亲卫统领目眦欲裂,狂吼着合身扑上,用尽全力将马哈木狠狠撞开!
“噗嗤——!”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利器入肉声响起!那枚特制的、带有尾翼稳定装置的“神机破甲箭”,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洞穿了亲卫统领胸前厚重的铁甲护心镜,透背而出!余势未衰,箭头狠狠钉入马哈木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冻土之中,深达尺余!箭尾犹自嗡嗡震颤!
亲卫统领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胸口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雪地。他圆睁着双眼,至死都保持着护卫的姿势。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土丘。所有幸存的瓦剌将领,看着地上那犹自震颤、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破甲箭,看着那汩汩涌出的鲜血,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明军的火器…不仅能覆盖轰击,竟还能如此精准地狙杀百丈之外的目标?!这…这还怎么打?!
马哈木看着亲卫统领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看着那支深深嵌入冻土的夺命箭矢,又望向远处关城上那些在晨光中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火炮,最后扫过雪原上狼奔豕突、彻底崩溃的部族勇士…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走!!”一声嘶哑绝望、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咆哮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撤!撤回漠北!立刻!马上!!”
他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再看一眼居庸关的方向,在亲卫的簇拥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土丘,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向着北方无尽的雪原亡命狂奔!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叩关复仇,在明军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精准打击和毁天灭地的神火面前,都成了镜花水月!他只想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逃得越远越好!瓦剌的脊梁,在居庸关下,在那支破甲箭射来的瞬间,已被彻底打断!
金陵的夜,被连绵的冬雨浸润,湿冷而压抑。东宫之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宫人脸上的惊惶。太子朱高炽躺在宽大的锦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颊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呼吸急促而费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令人揪心的痰鸣。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梦魇。榻边,太子妃张氏(历史上朱瞻基之母)紧紧握着丈夫滚烫的手,眼圈红肿,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几位须发皆白、身着御医官袍的老者,正围着床榻,轮流诊脉,低声商讨,脸上却都笼罩着浓重的忧色。
“王院判,”张氏的声音带着颤抖,“殿下这高热…已三日不退,咳嗽愈发剧烈,汤药灌下去…收效甚微…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院院判王琎(虚构)眉头紧锁,捻着胡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太子妃容禀…殿下此症,来势汹汹,观其脉象浮紧而数,舌苔黄厚而腻,高热不退,咳喘痰鸣…依老臣愚见,乃外感风寒湿邪,引动肺中伏痰,化热壅阻…此为‘肺热壅盛’之重症啊!”他斟酌着用词,“当务之急,仍需大剂清热化痰、宣肺平喘之药,辅以针刺退热…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张氏的心猛地揪紧。
“只是殿下体质…素来文弱,此番邪气太盛,恐…恐伤及肺络根本…若高热再持续两日不退,痰壅气闭…恐…恐生不测…”王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朱高炽粗重的喘息声。
张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压低嗓音的通传:“陛下驾到——!”
一身玄色常服、肩头还带着未干雨渍的朱棣,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长子身上。那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参见陛下!”殿内众人慌忙跪倒。
“都起来。”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子如何了?”
王琎连忙将诊断情况复述一遍,末了颤声道:“陛下…臣等…已竭尽全力…然殿下体弱,邪毒深重…”
朱棣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榻边,俯身仔细查看朱高炽的状况。他伸出手,探了探儿子滚烫的额头,又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动作沉稳而专业,完全不像一个帝王,倒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者。这举动让跪在一旁的几位御医都暗暗心惊。
“痰声漉漉,喘息抬肩,三凹征(锁骨上窝、肋间隙、剑突下在吸气时凹陷)明显…”朱棣低声自语,眉头紧锁。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射王琎:“你们只盯着‘肺热’?可曾想过,此热由何而生?那阻塞气道、令其喘息欲绝的黄稠浓痰,又是何物所化?光凭清热化痰,能化得尽么?”
“这…”王琎被问得张口结舌。病因?痰之本质?这是《内经》里玄之又玄的“痰饮”、“火邪”啊!如何能说得清?
“废物!”朱棣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雷霆之怒,“一群庸医!只知抱残守缺,照本宣科!太子若有不测,尔等难辞其咎!” 他的怒火让整个东宫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姚广孝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门口,对着朱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朱棣眼中寒芒一闪,厉声道:“传旨!即刻召格物院学正吴有田,携‘显微定真镜’入东宫!另,取太子所咳新鲜浓痰,置于洁净琉璃片上!快!”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炸得满殿御医魂飞魄散!召匠人?用那窥探“妖物”的邪器?还要…还要看太子的浓痰?!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亵渎至极!
“陛下!万万不可啊!”王琎再也顾不得恐惧,膝行几步,以头抢地,“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万金之躯!岂…岂能容此污秽之物近身?那‘显微’之器,窥探幽冥,恐…恐惊扰殿下神魂,招致不祥啊陛下!” 他身后的御医们也纷纷叩首,涕泪横流:“陛下三思!此乃前所未有之邪举!断不可行啊!”
张氏也惊呆了,看着盛怒的皇帝,又看看病榻上的丈夫,一时不知所措。
“邪举?不祥?”朱棣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朕的太子,躺在病榻之上,性命垂危!尔等束手无策,只知空谈玄理!如今朕要看看这致病之‘邪’究竟是何模样,你们倒跟朕谈起了‘不祥’?荒谬!” 他猛地一指殿外,“要么照做!要么…现在就给朕滚出东宫!太子若有闪失,尔等九族难保!”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那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冻结了所有反对的声音!王琎等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再不敢发一言。
很快,在锦衣卫的严密“护送”下,老农出身的吴有田,抱着他那视若珍宝、裹着厚布的“显微定真镜”,如同抱着烫手山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这金碧辉煌却又气氛凝重的东宫。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片盛着朱高炽刚刚咳出、黄绿粘稠浓痰的洁净水晶薄片。
在朱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在东宫所有人惊疑、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吴有田强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双手颤抖着,在御案上极其小心地架设好显微定真镜。调整好角度,点燃特制的鲸油灯增强照明。然后,用一根纤细的银针,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丁点那令人作呕的浓痰,涂抹在另一片更小的水晶片上,覆盖好。最后,他将这片承载着“污秽”与“未知”的水晶片,极其郑重地,放到了铜镜的载物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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