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浦镇的平静被一份来自长兴的紧急会议通知打破。陈宇不敢怠慢,带着警卫快马加鞭赶往长兴县城。踏入第三纵队司令部那间临时充作会议室的厅堂,他发现气氛异常凝重。除了刘伟及其麾下几名主要军官外,62师驻长兴的那个李营长,以及长兴县警察局的局长也赫然在座,几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刘伟见人员到齐,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沉重:“诸位,刚接到军统方面转来的紧急情报,日军第18师团正在频繁调动,集结兵力,意图对我吴兴、长兴、宜兴区域进行一次大规模扫荡!此次扫荡规模空前,目标是肃清区域内所有抗日武装。而收复长兴县城,被日军列为此次行动的重要作战目标!”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与会者心中激起惊涛骇浪。第18师团是日军精锐主力,其战斗力远非平日里打交道的地方守备队可比。
刘伟接着分析了当前长兴地区的防御力量:62师李营长的部队不足五百人;他的第三纵队部队都散出去了,现在长兴县城只有一个支队千余人,装备还算精良;真正能称得上主力的,只有陈宇的太湖挺进支队,兵力两千多人,且历经战火,装备相对精良。至于县警察局那几十号人,打打顺风仗、维持治安尚可,面对日军主力师团的进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刘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62师的李营长身上:“李营长,长兴县城乃战略要地,不容有失。贵师主力离此不远,可否立刻向上峰紧急求援,火速派兵增援?”
李营长面露难色,支吾道:“刘司令,不是兄弟不尽力,实在是……上峰也有上峰的难处。各部防线压力都大,能否抽调出兵力,何时能到,兄弟我真不敢打包票啊!” 他这话等于提前打了预防针,指望62师主力及时来援,希望渺茫。
刘伟心中暗骂,又将目光转向陈宇:“陈副司令,你的部队战斗力最强,你看……能否抽调部分兵力,协防长兴县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宇身上。陈宇沉吟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墙上那幅地图前,手指点着长兴县城的位置,沉声道:“刘司令,诸位,死守长兴县城,绝非上策!”
他一句话就让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陈宇不为所动,继续分析:“日军第18师团携重炮而来,火力凶猛,说不定还有装甲战车助阵,我们缺乏坚固的城防工事,兵力、火力均处于绝对劣势。若一味困守孤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日军下怀,他们正希望我们聚集在一起,方便其发挥火力优势,一举歼灭!”
他话锋一转,手指沿着长兴通往外的几条公路虚线滑动:“我认为,应采取‘外线袭扰,内线坚守,迟滞消耗’的策略。我太湖挺进支队,可派出主力,以连、排为单位,分散于长兴外围,尤其是日军必经的公路沿线。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不断袭击日军的行军纵队、后勤补给,专打其首尾,疲其兵力,延缓其向长兴推进的速度!我们要把长兴外围,变成日军的泥潭!”
他看向刘伟和李营长:“至于长兴县城的正面防御,则需仰仗刘司令的第三纵队和李营长的62师弟兄们,一利用城垣和既设阵地,节节抵抗,消耗日军锐气。同时,李营长也应该尽快向上峰求援!只要我们能在城外拖住敌人,为援军争取到宝贵的时间,里应外合,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陈宇这一番分析,思路清晰,对策务实,既点明了死守的弊端,又提出了可行的积极防御方案。刘伟原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仔细权衡后,重重一拍桌子:“好!陈副司令所言极是!就按这个方案办!李营长,求援之事,务必抓紧!王局长,你的人负责城内治安,严防日谍和内乱!”
会议结束后,陈宇马不停蹄地返回夹浦镇。危机当前,他立即召集支队所有营连级干部紧急会议。
在支队部那间烟雾缭绕的作战室里,陈宇通报了日军即将大举扫荡的严峻敌情。他没有隐瞒局势的险恶,但也强调了积极应对的决心。
“弟兄们,鬼子第18师团冲着我们来了!想一口吃掉我们,夺回长兴,荡平我们的根据地!”陈宇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面孔,“但我们不是软柿子!我们有太湖作依托,有熟悉的山林湖荡,更有两千多条不怕死的汉子!鬼子想轻易得手,没那么容易!”
他随即下达作战命令:
“一营、三营!”赵铁柱和朱希立刻挺直腰板。
“你二人各留一个连,协助二营固守夹浦镇核心阵地,也作为预备队。其余部队,以连排为单位,给我全部撒出去!盯住长兴外围的公路、要道!你们的任务不是决战,是袭扰!是迟滞!打他们的侦察兵,炸他们的运输队,摸他们的岗哨!利用一切有利地形,层层阻击,节节抵抗,但要记住,绝不可与日军主力硬拼,保存实力!我要让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二营、炮连、水上巡逻排!”李文斌和炮连连长、水上排排长应声而起。
“你们的任务是守住我们的根基——夹浦镇!特别是太湖沿岸,鬼子很可能从水上配合陆路进攻。所有地雷,一颗不留,全部给我埋到预设雷区去!炮连的机关炮给我盯死湖面,迫击炮也提前标好射击诸元,做好火力支援准备!水上排,你们的汽艇是机动力量,利用速度优势,巡逻警戒,发现敌情立即报告,并伺机骚扰!”
“特务连,作为全支队的总预备队,随时待命,哪里吃紧就顶到哪里!”
“苏司令你发挥你们的长处,熟悉地形,你带着侦查连前出,和一营、三营配合,一起袭扰鬼子,延缓他们的前进速度!”
另外陈宇还让朱希通过他的渠道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新四军太湖游击支队,大家都是在敌后抗日,损失了是对抗日力量的损失。
任务明确,各部主官轰然领命。会议结束后,整个夹浦镇乃至整个太湖挺进支队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一队队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携带充足的弹药和干粮,迅速离开驻地,像无数溪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长兴外围的山林田野之间。码头上,二营的士兵们喊着号子,将沉重的木箱抬到岸边,里面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地雷。炮连的阵地上,火炮褪去了炮衣,炮手们反复擦拭着炮弹,测量着射击诸元。两艘汽艇加满了燃油,机枪子弹压满了弹链,在港内进行着最后的巡逻检查。
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肃杀气氛,笼罩在太湖上空。山雨欲来风满楼,陈宇和他的战士们,已经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这场自支队成立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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