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獠”在死寂的城市边缘行驶，如同钢铁巨兽在墓碑间穿行。车内气氛压抑，老牧师还在为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瑟瑟发抖，不住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喃喃祈祷。
罗峰脸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他的神经依旧高度紧绷，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肌肉下意识收缩。那地底触手怪物的咆哮和变异巨狼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他看了一眼油表，指针又下降了一小格。从“守墓人”那里获得的柴油正在快速消耗。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去老厂区。”罗峰的声音沙哑，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老牧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孩子！那里是‘铁锈带’的老巢！他们比‘爪痕’那些混混可怕十倍！我们这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罗峰目光冰冷地看着前方破败的公路，“但我们需要油。冰蝎的地图标出了那里可能有个应急储油库。这是目前最近、也是唯一可能还有大量燃油的地方。穿过老厂区，如果能搞到油，我们就能直接从另一侧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搞不到呢？如果那是陷阱呢？”
“那就杀出去。”罗峰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血獠’的装甲还能扛一会儿。总比留在外面，等着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吃掉，或者被‘磐石’搜出来强。”
老牧师张了张嘴，看着罗峰冰冷坚毅的侧脸，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根据地图指示，“血獠”调整方向，朝着城市旧工业区——被称为“铁锈带”的区域驶去。
越靠近老厂区，周围的景象越发不同。废弃的工厂和居民楼逐渐被高耸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围墙取代。围墙上布满了铁丝网和破碎的玻璃碴，墙上用喷漆涂鸦着各种狰狞的图案和标语：“铁锈之地，擅入者死！”“血肉浇灌，钢铁永恒！”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酸腐味。
道路也出现了人为设置的障碍：堆砌的废旧汽车、混凝土路障、甚至还有埋设反坦克桩的痕迹。显然，“铁锈带”将这里经营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罗峰将“血獠”的速度降到最低，引擎的轰鸣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狙击点、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
突然！
咻——！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天空！
轰！
一枚粗制滥造的火箭弹拖着白烟，击中“血獠”前方十几米处的路面，炸出一个浅坑！破片叮叮当当地打在“血獠”的装甲上。
警告射击！
“停车！外来者！再前进一步就把你们轰上天！”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的、沙哑扭曲的声音从前方一座废弃的冷却塔顶端传来。
罗峰猛地踩下刹车。“血獠”稳稳停住。
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冷却塔上出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扛着火箭筒，另外几个拿着步枪，枪口对准了他们。同时，两侧的废墟中也冒出了更多人影，穿着拼接的金属盔甲，拿着各种改装过的武器，眼神凶狠而警惕，将他们隐隐包围。
这些人大多面色苍白，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金属改造痕迹——粗糙的机械义肢、镶嵌在皮肉上的钢板、甚至有人半个下巴都是锈蚀的金属。这是长期生活在重金属污染环境下的特征，也是“铁锈带”之名的由来。
“下车！举起手！让我们看到你们的武器！”扩音器再次响起。
罗峰对老牧师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待在车里，锁死车门。除非我命令，否则别开火。”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车门，高举双手下车。他的步枪留在了车上，但手枪和匕首依旧藏在身上隐蔽处。
“只有你一个？车里还有谁？”冷却塔上的人厉声问道。
“一个老人，没有威胁。”罗峰平静地回答，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对方人数至少二十人，装备不算精良，但占据地利，而且那股亡命之徒的悍匪气息很浓。
“你们从哪里来？来‘铁锈带’想干什么？！”
“路过。我们需要燃油。”罗峰直言不讳，在这种地方撒谎没有意义，“听说这里有油，想交易。”
“交易？”冷却塔上的人发出刺耳的嘲笑，“拿什么交易？你们的命吗？”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和污言秽语。
罗峰面不改色：“我们有一些武器弹药，还有一些药品。可以交换。”
“搜他！”上面的人下令。
两个穿着锈迹斑斑胸甲、拿着霰弹枪的壮汉小心翼翼地上前，开始粗暴地搜查罗峰的身。他们摸走了他腰间的手枪和匕首，甚至拍了拍他的脸颊，看到他脸上的伤口，露出狰狞的笑容。
“头儿！就一把破手枪和刀子！穷鬼一个！”
“车里呢？！”
“车门锁死了！敲不开！”
冷却塔上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起：“你想交易？可以。跟我们走。别耍花样，否则把你们连同破车一起拆成零件！”
几个“铁锈带”成员上前，用枪指着罗峰，示意他跟上。另外几个人围着“血獠”，示意老牧师开车跟着。
罗峰眼神微动，顺从地跟着押送他的人走向厂区深处。老牧师无奈，只能驾驶“血獠”缓缓跟上。
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和陷阱区域，进入了老厂区的核心。这里完全是一座由生锈的钢铁、废弃的管道和巨大厂房构成的迷宫。空气中那股酸腐味更加浓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随处可见粗糙的焊接痕迹和加固的射击孔。一些穿着更精良金属盔甲、改造痕迹更明显的人冷漠地看着他们这支队伍。罗峰甚至看到一些笼子里关着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奴隶，还有几个架子上挂着被剥了皮、看不清是什么生物的尸体，血水滴答落下。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幸存者据点，不如说是一个疯狂与暴力统治的野蛮巢穴。
最终，他们被带到一个巨大的、曾经是锻压车间的厂房前。厂房的大门是由厚重锈蚀的钢板拼接而成，上面布满了尖刺和观察孔。
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里面光线昏暗，点着几个巨大的火盆，跳动的火焰在布满油污和血锈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厂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似乎燃烧着熔炉，散发出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金属烟雾。周围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武器半成品和…人的骸骨。
一个异常高大、壮硕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熔炉坑边。他穿着完全由厚重钢板焊接而成的全身甲，肩膀上扛着一个巨大的、还在滴着血的动力锤。他的头部似乎也经过了改造，戴着一个完全覆盖头脸的、只露出两只闪烁着红光的光学义眼的金属头盔。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和暴虐气息。
押送罗峰的人纷纷低下头，显得无比敬畏。
“伯格头领，抓到一个外来者！开着一辆怪模怪样的重卡，说要交易燃油！”冷却塔上那个头目模样的人上前一步，恭敬地汇报。
被称为伯格头领的巨人缓缓转过身。那金属头盔转向罗峰，红色的光学义眼上下扫描着他，发出轻微的机械转动声。
一个经过高度改造的赛博格（cyborg）！罗峰心中凛然。这种程度的改造，需要极高的技术力和资源，这个“铁锈带”的头领绝不简单。
“交易？”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的、低沉而带有金属摩擦感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充满了嘲弄，“‘铁锈带’不缺你那点破烂。你们只有一样东西值得交换。”
他巨大的金属手指抬起，指向罗峰，然后又指向缓缓开进厂房的“血獠”。
“那辆车…和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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