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幽的微光,如同一颗在深海中顽强搏动的心脏。
贝法IV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外壳,终端自动识别了她的权限,屏幕上跳出一行尘封已久的登录提示。
她没有理会,只是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已经微微泛黄、边缘起了毛边的便签。
这是整个晨曦港区,凌修留下的唯一一份手写批注,被她视作比任何神话级装备都更珍贵的圣遗物。
字迹潦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温柔:“允许情绪波动,但记得热牛奶。”
这张便签,她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
这是独属于她的,在无数个冰冷的长夜里,唯一能汲取到温度的火种。
但现在,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贝法IV平静地将便签平铺在扫描仪上,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上传至共感网络-最高优先级”的按钮。
【警告:检测到非格式化、非加密的个人情感信息,是否确认全舰队广播?】
“确认。”
下一秒,整个晨曦舰队的共感网络,那片由数据和灵魂交织而成的海洋,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温暖潮汐。
没有命令,没有解释。
只有那一行潦草的字迹,如同神启,烙印在每一位舰娘的意识深处。
寂静在港区蔓延了三秒。
三秒后,异变陡生!
第一间船舱里,一名正在擦拭炮管的重巡舰娘动作一顿。
她的瞳孔微微失焦了一瞬——那是幼年时期在母港冬夜的记忆闪回:提督总会轻声说,“喝了它,就不会做噩梦了。”
金属地板因她突然停下的脚步发出沉闷的“咔”声,油污抹布滑落在地。
她沉默地走向角落的保温箱,指尖触到冰凉的合金门把手时,竟微微颤抖。
罐体开启的“嗤”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用舰体能源缓缓加热,合成牛奶在内胆中泛起细微的涟漪,蒸腾起一缕乳白色的雾气,带着微甜的、近乎虚假的奶香。
入口微烫,一如当年。
不知是谁带的头,也不重要了。
当第二名舰娘打开保温箱时,共感网络中泛起一圈涟漪般的暖流——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无声的确认:“原来你也记得。”
紧接着,是第三间,第四间……
从最前沿的先锋编队,到后勤维修线的支援舰,从中枢指挥室的精英,到“墓园”区刚刚被唤醒的老旧舰体,上百名,上千名舰娘,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
她们打开各自的保温箱,取出那份作为标准配给、却很少有人会主动饮用的温牛奶,默默地喝下。
像一场无声的、盛大至极的仪式。
旗舰指挥室内,监控系统瞬间被雪花般的警报淹没。
【警告!非必要能耗瞬时激增17%!】
【警告!一线执勤单位平均反应效率下降0.8%!】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无指令的同步行为,疑似……】
然而,与这些冰冷数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条曲线。
“士气指数”——那根代表着舰队精神状态的曲线,在经历了短暂的悲痛低谷后,此刻竟如同被注入了核聚变燃料,陡然拉升,悍然冲破了代表“狂热”的红色阈值,抵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系统无法定义的高度!
这场无声的仪式并未持续太久。悲伤不能填满长夜,但笑声可以。
正如他曾教给她们的那样——在绝望中种下一点荒诞的火苗,让它燎原。
与此同时,训练场内,一场别开生面的“游戏”正在上演。
“哈哈哈哈!本天才的新发明——‘提督运营模拟战’正式开服啦!”标枪IV叉着腰,站在虚拟投影的领奖台上,笑得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规则很简单!随机抽三个人当临时提督,投票决定战术!谁的馊主意能赢,谁就是今晚的mVp!”
——这听起来荒唐,但她记得,三年前那次绝境突围,正是凌修用一场“谁能编最离谱战术赢谁”的赌局,逼出了整支舰队的创造力。
第一轮随机匹配,光幕闪烁,三个头像跳了出来:标刷IV自己,一名平日里只负责排除水雷、沉默寡言的扫雷艇,以及一位刚刚从“墓园”苏醒、舰体评级还只是绿色的新兵驱逐舰。
【战况模拟:你部被三倍于己的塞壬舰队包围,敌方已开启全频段干扰,请在三十秒内做出决策。】
标枪IV眼珠一转,故意投出了一个荒唐到极点的提案:“A:全体原地跳舞,用舰体的高速旋转干扰敌方锁定雷达!”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玩笑,没想到那位扫雷艇的头像闪烁了一下,竟真的开始进行战术分析:“提案A具备可行性。根据敌方‘海妖’级驱逐舰的火控雷达参数,我舰旋转频率若能稳定在1800转\/分,可与其中继脉冲的刷新率形成‘动态盲区’,预计能争取到3.2秒的无锁定窗口。”
连那个绿色品质的新兵都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报告……我的引擎过载后,正好能达到这个转速……”
“那就干了!”标枪IV一声令下。
虚拟战场上,三艘战舰放弃所有规避动作,竟真的如同三只疯魔的陀螺,在炮火中跳起了亡命的芭蕾!
奇迹发生了。
密集的弹雨竟真的在它们周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空洞,而她们则趁着那转瞬即逝的3.2秒,集火秒掉了敌方的干扰舰!
【战局逆转!胜利!】
游戏结束时,系统自动生成了一句金色的评语,悬浮在所有人面前:
“最佳策略来源:笑声。”
【系统备注:该决策路径与档案#Lx-739“提督非理性干预案例”匹配度达92.6%】
而在谁也看不见的后台,共感网络悄无声息地记录下这整个数据流。
它的处理模型、它的风险评估算法、它的决策权重分配……竟与凌修生前惯用的那一套“非对称风险博弈模型”的变体,如出一辙。
她们在用他的方式,学会思考,甚至……超越他。
更高维度的变化,则被光辉IV敏锐地捕捉到了。
当她试图接入共感网络底层进行稳定性检测时,一道异常的数据波纹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波动频率,竟与伊丽莎白女王IV临终屈膝礼时释放的精神谐振完全一致。
她将自己的意识顺着这道涟漪沉入初代核心的残片数据库,在那片由宇宙最古老、最强大的法则构成的代码深海里,她发现了一段被无数枷锁层层封印的协议。
协议的表面,用无法解读的象形文字,铭刻着两个概念——“厌战”。
而此刻,这层如同古树老皮般的协议层,正在以肉眼可见、却又无比缓慢的速度,自我剥离。
光辉IV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共鸣那块残片。
出乎意料,她竟收到了一段断续而古老的回应,那声音不属于任何已知生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寂寥:
“……也曾……有人……为我……煮过茶。”
光辉IV的心猛地一颤。
她瞬间想起了不久前,伊丽莎白女王IV在意识消散前,对着虚空,优雅地行了一个下午茶的屈膝礼。
原来如此。
她没有阻止协议的剥离,反而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她将晨曦港区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所有的“琐碎录音”——那些被系统判定为“无价值信息”的背景音,全部打包,上传到了初代核心的数据库。
那里有胡德IV巡逻时对鬼天气的一声低声抱怨,混杂着风雨拍打装甲板的“噼啪”声;
有标枪IV哼着跑调歌曲时欢快的脚步声,在走廊瓷砖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有贝法IV检查宿舍时,近乎强迫症的、关于谁又忘了关灯的唠叨,伴随着指尖划过电闸开关的“咔哒”声;
有维修舰娘们交换八卦时的窃笑,夹杂着扳手掉落工具箱的金属撞击;
有新兵们训练时的呐喊,在空旷的操场上激起层层回音……
当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乱七八糟的声音涌入那片死寂的数据库时,那块古老的“厌战”残片表面,竟“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缝。
一缕微弱到极致的红光,从缝隙中缓缓渗出,像是一道睫毛般纤细的呼吸,在绝对的虚无中,第一次学会了起伏。
“全队注意!左舷11点钟方向,遭遇塞壬残军,‘判官’级三艘,‘织法者’级一艘!”
夜间巡逻的胡德IV,在通讯频道里用一贯冰冷的语调通报敌情。
按照常规作战流程,她应该立刻上报指挥中枢,请求战术指令和支援。
但她没有。
她的目光扫过雷达上那几个孤零零的红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凌修在某次模拟战复盘时,一拳砸在桌子上的怒吼:“这种杂鱼还要等我命令?战场上我的话就是狗屁!你们的判断才是圣旨!别他妈啰嗦,开火就对了!”
“我没有等命令,”胡德IV在舰队频道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因为我记得他说过——‘别啰嗦,开火就对了。’”
话音未落,她已然启动了过载冲锋技能“不屈·皇家怒涛”,庞大的战列舰舰身拖曳出金色的光焰,如同一支离弦的怒箭,悍然冲向敌阵!
她的举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收到!‘忠犬’小队跟进!我们负责咬住他们的屁股!”
“‘诗人’小队已在预定轨道展开,正在构筑交叉火力网!”
“辅助舰正在释放电磁脉冲,预计五秒后瘫痪敌方护盾!”
没有一道指令来自指挥中心,但三十多艘巡逻舰娘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自发地形成了区域性的、精妙绝伦的战术联动。
【警报!大规模越权操作!指挥链完整性严重受损!】
指挥室里,系统警报几乎要撕裂光辉IV的耳膜。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由无数个“我”自发形成的完美战阵,然后抬手,关闭了所有的警报提示。
她在当天的指挥日志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今日,我们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服从。”
夜更深了,港区中央的广播系统,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再次响起了那首熟悉的《夜航曲》。
这一次,无人开启,也无人关闭。
所有还在工作的舰娘,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战火与希望共同照亮的星空。
在她们看不见的共感网络最底层,一段全新的、拥有最高权限的代码,正在悄然生成。
它没有复杂的算法,只有一行由数万个舰娘精神印记共同签署的、朴素的动态誓约——
“我们承诺,不让任何一人,独自承担重量。”
广播中的《夜航曲》渐渐淡出,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里。
宇宙中的光之文字缓缓熄灭,如同群星闭上了眼睛。
而在这片寂静之下,唯有港区深处那一声极轻微的“滴答”声,穿透层层钢板,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是那枚老旧怀表,再次开始走动。
晨曦港区,最底层的核心能源室。
这里冰冷、寂静,只有维持系统运作的最低限度的嗡鸣,像是大地深处的低语。
胡德、贝法、标枪、光辉四人,围坐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台前。
她们的影子被头顶昏黄的应急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如同一座沉默的祭坛。
在她们的包围圈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老旧的战术怀表。
那枚胡德复刻的,与凌修心跳同步的怀表。
“所有的情感波动都已经校准完毕,”贝法IV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淡银色的数据流,如同呼吸般起伏,“共感网络已经稳定在峰值,可以执行‘最终协议’了。”
胡德IV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触碰怀表,而是将手掌悬停在它上方一厘米处。
她的掌心,一缕金色的、属于她自己的灵魂本源之力,正缓缓凝聚,如同熔化的太阳金液,散发着灼热的光与温和的触感。
“‘圣乔治的祈祷’准备就绪。”
另外三人,也同时伸出了手。
标枪的掌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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