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咱们来讲第七集。这一集,说的不是外头的邪祟,而是“祖辈留下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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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膙子的死,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屯子人心头,连带着这个冬天都显得格外漫长和阴冷。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天一擦黑,街上就没了人影,只剩下北风卷着雪沫子,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打着旋儿呜咽。
我更是被这一连串的事儿吓破了胆,晚上睡觉恨不得把脑袋也塞进被窝里,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动静。可越是怕,耳朵就越是尖。
这天夜里,我又被一阵声音惊醒了。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抠门声,那声音……是从我家堂屋正北墙那边传来的。
嗡……嗡……嗡嗡……
声音不大,低沉,持续,带着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震颤。像是很多蚊子在耳边飞,又像是有人在不远处使劲磨着什么铁器。
我吓得浑身僵硬,用被子蒙住头,那声音却像是能穿透棉花,直直地往脑仁里钻。我忍不住,又用脚去蹬炕那头的姥姥。
“姥……姥!你听,啥声儿啊?”
姥姥其实也没睡踏实,她侧耳听了听,那嗡嗡声还在持续,时强时弱。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索着披上棉袄,下了炕。
她没点灯,借着窗外雪地反射进来的微光,走到堂屋正北墙那排黑黢黢的祖宗龛位前。龛位是用厚实的老木头打的,里面供奉着写着祖先名讳的神主牌位,平时都用一块深蓝色的布帘子挡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掀开上供。
那低沉的嗡嗡声,正是从布帘子后面传出来的!
姥姥站在龛位前,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嗡嗡声非但没停,反而似乎更急促了些。
我缩在炕上,大气不敢出,只见姥姥的背影在微光里显得格外凝重。
她慢慢伸出手,没有去掀那布帘子,而是用手指,极轻极轻地,在龛位前供桌的桌面上,叩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说也奇怪,她这三下叩完,帘子后面那烦人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堂屋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和姥姥的呼吸声。
姥姥又在供桌前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回到炕上,重新躺下。
“姥,刚……刚才是啥啊?”我声音都发颤,“是祖宗……祖宗牌位在响?”
姥姥给我掖了掖被角,声音低沉:“不是牌位,是‘提醒’。”
“提醒?”
“嗯。”姥姥在黑暗里叹了口气,“咱家祖上,不是这屯子的坐地户,是‘跑马占荒’那会儿从关里家(山海关以内)闯过来的。听说最早的那位太老祖宗,是个木匠,手艺极好,但也因此……沾了因果。”
“因果?”
“他当年为了养家糊口,给一个大户人家做过一口棺材,用的是罕见的阴木,工艺也犯了忌讳。后来那户人家出了横事,就怪罪到棺材上,太老祖宗被迫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到了关外。”姥姥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临走前,他在老家祖坟里悄悄埋下了一个‘镇物’,发誓子孙后代永不再吃木匠饭,并且每年年关,必须用特定的仪式祭祀先祖,安抚那股因为他的技艺而引来的‘怨戾’。”
我听得心里发毛:“那……那刚才的响声……”
“是提醒咱们,祭祀的日子快到了,规矩……不能破。”姥姥翻了个身,面朝我,“往年都是我记着,今年这动静这么大,怕是……咱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或者,那股老辈子留下的怨戾,有点压不住了。”
第二天,姥姥就开始张罗祭祀的事情。她显得格外郑重,不仅准备了比往年更丰厚的三牲祭品(猪头、鱼、鸡),还特意让我爹去邻村请了一刀上好的黄表纸。
祭祀定在三天后的夜里,地点就在我家堂屋祖宗龛位前。
那天晚上,姥姥早早屏退了左右,只让我在一旁帮着打下手。供桌上燃起了粗大的红烛,香炉里插着三炷袅袅升腾的供香。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压抑。
姥姥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不再是平时那种低语,而是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祷文。她每念一段,就烧一张黄表纸。
火光跳跃,映着龛位上那些黑色的牌位,那些陌生的祖先名字,在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仪式进行到一半,眼看一切顺利,我也稍稍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
啪嗒!
供桌边上,一只原本稳稳当当放着的酒盅,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酒液洒了一地。
姥姥的祷文瞬间停住。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蜡烛火苗微微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更骇人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低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再次从蓝色的布帘子后面传了出来!这一次,声音比那天晚上更大,更急促,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躁和……怒气!
嗡——嗡嗡——!
供桌上的烛火开始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晃动起来。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姥姥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猛地抬起头,盯着那剧烈震颤的布帘子,眼神里不再是平时的温和,而是锐利如鹰。她没有惊慌,反而挺直了腰板,对着龛位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祖上有训,后人未敢忘!年节祭祀,从未短缺!若有因果,后人一力承担!但——”
她话音一顿,语气陡然转厉:
“此地已是关外黑土,非你关内故园!胡黄不过山海关,你这老辈的‘怨戾’,也休想在此地作祟!惊扰后人安宁,祖宗亦不容你!”
说完,她不再念那古老的祷文,而是抓起一大把黄表纸,就着蜡烛的火苗点燃,直接塞进了龛位前专门烧纸钱的铜盆里。
火焰“轰”地一下蹿起老高,几乎要舔到房梁!
说来也怪,这大火一起,帘子后面那急促的嗡嗡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猛地一滞!随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不甘的呜咽,最终,彻底消失了。
供桌上的烛火也恢复了平稳的燃烧。
屋子里,只剩下黄表纸燃烧的噼啪声,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纸灰味道。
姥姥像是耗尽了力气,缓缓地吁出一口长气,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祭祀草草结束。第二天,姥姥让我爹找来一块红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那个发出响声的祖宗龛位,说是要封存一段时间。
自那以后,直到开春,堂屋里再没响起那诡异的嗡嗡声。
只是偶尔,我会看到姥姥独自一人,望着那块红布出神。她眼神里,有敬畏,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对遥远故乡和那些沉重祖训的,复杂难言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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