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教训像一盆冰水,把队伍里那点因为训练初见成效而冒头的浮躁气,浇了个透心凉。王老蔫、大膀子、水生三个重伤员躺在那里,每天光是换药时压抑的痛哼声,就足以提醒所有人,这世道,稍有不慎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伤员需要草药,需要更好的吃食补身子。寨子里那点粮食,经过这些天的消耗,缸底都快能照见人影了。更重要的是,武器!打王扒皮不是演习,是要真刀真枪见血的。队伍里还有不少人用的是砍刀、红缨枪,就算是那几杆老套筒和唯一的辽十三,子弹也少得可怜。狼群那一夜,为了保命,又消耗了十来发宝贵的子弹。
压力像山一样压在杨帆肩上。打王扒皮,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成功。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让这群大多没真正开过几次枪的弟兄,至少知道子弹是怎么飞出枪膛的,知道怎么才能让它朝着敌人飞。
这天,他把所有人都叫到空地上,连能走动的轻伤员也来了。老柴头把那口装着队伍命根子的破木箱子抬了出来,打开。里面是码放得还算整齐的黄澄澄的子弹,但数量,寒酸得让人心头发紧。
“咱们的家底,都在这儿了。”杨帆拿起一颗子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打王扒皮,不能光靠一股子狠劲,得靠这个。可这玩意儿,金贵!”
他目光扫过众人:“咱们满打满算,能拿枪上阵的,不到二十人。子弹,就这些。今天,豁出去了,搞一次实弹训练!让没怎么摸过枪的弟兄,也尝尝真家伙是啥滋味!”
底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尤其是那些平时只摸过木棍的,眼睛都亮了。
“但是!”杨帆声音陡然提高,“每人,只有三发!就三发!打完了,就得等打下王扒皮,用缴获的来补!所以,每一发,都得给我用在刀刃上!”
他让铁柱把子弹分发下去,主要给那些训练刻苦、但实战射击经验几乎为零的弟兄。每人领到三发子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刚出生的鸡崽,生怕掉了,摔了。
“都听好了,射击不是把子弹塞进去,扣一下扳机就完事!”杨帆拿起一杆老套筒,亲自示范,“姿势!据枪要稳,肩膀顶住枪托!呼吸!瞄准的时候要缓吸慢呼,最好憋住气!瞄准!准星、照门、目标,三点一线!击发!食指均匀用力,别他娘猛地一抠!”
他讲得口干舌燥,把在现代军事训练中最基础的要点,掰开了揉碎了讲。没人敢不耐烦,都竖着耳朵听,手里紧紧攥着那三颗救命的“铜豆子”。
训练场设在寨子后面一处背风的山坡,立了几个简陋的木靶,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
“规矩!”杨帆站在靶场前,声音冷硬,“今天打靶,成绩最好的前三名,正式参加打王扒皮的行动,优先使用好枪!成绩最差的五个人,留下来,负责照顾重伤员,还有……清理全寨的茅厕,直到下次实弹训练!”
这奖惩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参加行动意味着荣誉,可能还有缴获和奖赏;清理茅厕……那简直是公开处刑!
训练开始。第一个上的是个叫二牛的壮实汉子,平时力气大,练拼刺是一把好手。他紧张地端起老套筒,按照杨帆教的,瞄了半天,猛地一扣扳机。“砰!”枪声震耳,后坐力撞得他肩膀一歪。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靶子纹丝不动。
“慌什么!喘匀了气再打!”杨帆喝道。二牛脸憋得通红,调整呼吸,又打了两枪。一枪擦着靶子边飞过,另一枪总算打在了靶子边缘的木框上。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上。有人紧张得手抖,子弹脱靶;有人扣扳机太猛,影响了精度;但也有人沉得住气,打得有模有样。铁柱拿着他的辽十三式,三枪都稳稳上靶,虽然环数不高,但在老套筒群里已经是鹤立鸡群。
轮到石头了。他拿着那支杨帆校正过的三八式,走到射击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这个一鸣惊人的神枪手苗子。
石头没有立刻射击。他先是感受了一下风向,很小,几乎可以忽略。然后他趴下,用胳膊肘稳稳支撑身体,据枪,脸颊轻轻贴住枪托,眼睛透过照门和准星,死死盯住百步外的靶心。
他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枪,和远处的目标。
“砰!”第一声枪响,干净利落。报靶的人跑过去一看,高声喊道:“正中红心边缘!”
人群一阵低呼。石头没有丝毫得意,迅速拉栓退壳,清脆的弹壳蹦出落在地上,他再次推弹上膛。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稍微调整了一下,再次屏息。“砰!”第二枪。“还是红心!偏左一点!”这下,连铁柱都瞪大了眼睛。第三枪,石头瞄的时间更长了些。“砰!”第三声枪响过后,报靶的人跑过去,仔细看了半天,突然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他娘的!三个眼儿……三个眼儿几乎从一个地方穿过去的!”
全场哗然!三枪几乎从一个眼儿穿过?这得是多准的枪法,多稳的手!独眼龙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喃喃道:“这小子……真他娘是山神爷赏饭吃……”
杨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石头没让他失望,这心理素质,这天赋,绝对是块当狙击手的好料。
实弹训练在一种极其珍惜、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氛围中进行着。每个人射击时都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后,不管中没中,都会看着枪口冒出的青烟发一会儿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捡拾那滚烫的弹壳——老柴头说了,弹壳要回收,以后想办法复装。
训练结束,成绩很快排了出来。石头毫无悬念第一,铁柱第二,一个平时不怎么起眼、但做事沉稳的老兵油子得了第三。最差的五个人,垂头丧气,已经能预见到未来一段时间与粪桶为伴的日子了。
杨帆看着空下去一大截的子弹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次训练,几乎耗去了库存子弹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只够打王扒皮时,每人分个四五发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选出的行动骨干叫到身边,目光扫过石头、铁柱、王老蔫(虽然受伤,但坚持要参与指挥),以及其他几个表现好的小组长。
“弟兄们,”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家底,差不多掏空了。王扒皮这一仗,咱们没有退路。必须胜!而且,必须从他那里,把咱们消耗的子弹,十倍、百倍地抢回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空荡荡的子弹箱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一股破釜沉舟的气氛,在暮色中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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