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的温暖与宁静,终究是这片残酷雪原上一个短暂而奢侈的梦。持续不散的蒸汽,以及伤员们日渐好转的迹象,固然令人欣喜,却也像黑暗中的灯塔,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恶狼的窥伺。
派往外界侦察的老姜带回了一个紧急消息:一小股装备精良的日军巡山队,大约十五人,配备着雪地行进的特殊装备,似乎捕捉到了温泉区域散发出的异常地热信号,正沿着山谷向汤谷方向迂回搜索过来!距离已不足二十里!
危机如同冰冷的雪水,瞬间浇醒了所有人。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眼看就要被打破。
“不能让他们靠近汤谷!”铁柱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捕猎前的雪豹,冰冷而专注。伤员们大多无法转移,汤谷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绝不容有失。
一场精心策划的反追踪与伏击战,在寂静的雪原上悄然展开。
首先利用的是汤谷本身的特点。王老蔫带人在几处地势较高的、蒸汽最浓郁的泉眼上方,巧妙地挖掘疏导,让更多的蒸汽弥漫到谷口以外的林间低洼地带。浓白的蒸汽在冷空气中凝结,形成了一片片范围可观的、能干扰视线和方向的天然迷障。
接着是陷阱。阿雅克带来了鄂伦春猎人对付大型猛兽的厚重铁夹,王铁锤则贡献出他鼓捣出来的“独门秘方”——将采集来的狼毒草汁液混合硫磺泉的沉淀物,小心地涂抹在兽夹狰狞的锯齿上。这种混合毒液见血封喉,虽不致死,却能迅速引起伤处剧痛和麻痹。
这些改良兽夹被精心设置在巡山队可能经过的兽径、林间空隙以及蒸汽迷障的边缘,上面覆盖着薄薄的积雪,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阿雅克还有更绝的一手。他召来了自家驯养的一小群驯鹿,驱赶着它们在汤谷外围更大范围的雪地上来回奔跑,杂乱的蹄印瞬间覆盖了所有人迹。而几头领头驯鹿脖颈下悬挂的鹿铃,其清脆的响声也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不同的摇动节奏,代表不同的敌情方向和距离,成了活动的人肉警报器。
铁柱则亲自带领一支由七人组成的精锐小队,全部披上用旧床单和缴获的鬼子白布衬里改造成的简易雪地伪装服。他们像一群白色的幽灵,利用阿雅克指点的险峻小路,提前绕到了巡山队的侧前方。
在一处巡山队必经的、两侧是覆冰峭壁的狭窄雪沟上方,铁柱小队停了下来。他们用绑在木棍上的磨尖冰锥,艰难地在冰壁上凿出踏脚点,如同壁虎般攀上峭壁,隐藏在岩石和积雪的阴影中。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雪沟,是绝佳的伏击点。
等待是煎熬的。寒风如同刀子,即使有伪装服,冰冷也无情地渗透进来。铁柱的左臂旧伤在严寒中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眼睛死死盯着下方。
终于,雪沟尽头,出现了几个小心翼翼、土黄色的身影。他们牵着两条狼狗,穿着厚实的毛皮雪地服,踩着滑雪板,动作专业而警惕。正是那支日军巡山队!他们显然被前方弥漫的蒸汽所迷惑,速度慢了下来,狼狗不安地冲着蒸汽方向吠叫。
领头的日军军曹挥了挥手,队伍分成两组,呈战斗队形,交替掩护着向前摸索。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嚎!一个踩中兽夹的鬼子士兵抱着瞬间被夹断、并且迅速发黑肿胀的脚踝,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有埋伏!”日军军曹反应极快,立刻指挥队伍收缩,寻找掩体。
混乱中,另一侧也传来了惊呼和枪声,显然也触发了陷阱。
就在日军注意力被地面陷阱吸引时,峭壁上的铁柱猛地一挥手!
“打!”
居高临下,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瞬间就有两三个鬼子中弹,白色的雪地上绽开刺目的血花。
“八嘎!上面!”日军军曹怒吼着,指挥剩下的人向峭壁还击。
然而,铁柱他们占据地利,又早有准备,火力虽然不猛,却极其精准,压得鬼子抬不起头。
就在战斗僵持之际,铁柱看准时机,对预先埋伏在对面山梁的王老蔫发出了信号。
王老蔫立刻带人,用绳索拉动了几处关键支撑点!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巨响从山顶传来!大量的积雪和冰块如同白色的瀑布,轰然崩塌,朝着雪沟下半段倾泻而下!这是利用自然之力制造的、最致命的陷阱!
“雪崩!快退!”日军军曹魂飞魄散。
但已经晚了。汹涌的雪浪瞬间吞没了位于雪沟后半段的七八个鬼子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埋葬在数吨重的积雪之下!
剩下的五六个鬼子,包括那名军曹,被这天地之威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战斗,扔下伤员和部分装备,拼命向来路逃窜。
“追!不能放跑一个!”铁柱带人从峭壁滑下,如同猎豹般追了上去。
溃败的鬼子慌不择路,其中两人跳上了停放在雪沟外缘的两辆怪模怪样的、带着履带的车辆——是雪地摩托!他们试图发动逃离。
就在这时,一支几乎无声无息的桦皮杆箭矢,从侧翼的林中射出,“噗”地一声,精准地射穿了一辆雪地摩托的油箱!珍贵的汽油汩汩流出,迅速在雪地上融出一个黄色的油坑。是阿雅克!
另一辆雪地摩托虽然成功启动,但没跑出多远,就被铁柱用辽十三式一枪打翻了驾驶员。
战斗很快结束。除两名鬼子凭借滑雪板侥幸逃脱外,其余非死即俘。他们缴获了两辆损坏程度不一的雪地摩托,七八套完整的毛皮雪地服和滑雪装备,还有一批弹药和给养。
在清理战场时,他们从一个被雪埋了半截的日军背囊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金属仪器,上面带着探针和刻度表——正是老姜提到的,可能用来探测地热异常的“温泉水质检测器”!鬼子果然是有备而来。
更重要的收获来自一个被活捉的、吓得尿了裤子的伪军翻译官。他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许多情报:包括周边新建立的几个日军哨所位置(在其随身地图上有标注),以及一个他偶然听说的、位于更北边山谷里的日军军马场的情报——那里圈养着数百匹优质的蒙古马,是为前线骑兵部队准备的补充马源!
铁柱看着缴获的地图,又听着翻译官的供述,眼神闪烁。雪原獠牙,初试锋芒。他们不仅成功保卫了汤谷,更意外地获取了宝贵的情报和装备。
他看着那两辆趴窝的雪地摩托,一个更大胆、更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也许,被动躲藏的日子,该到头了。是时候,让敌人也尝尝,被猎杀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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