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空气中还带着一夜凉意留下的湿润。宋清越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那片经过生石灰“洗礼”的沼泽田边。
原本黑黢黢、泛着水光的淤泥表面,覆盖上了一层灰白相间的粉状硬壳,那是反应后形成的熟石灰和泥浆的混合物。
曾经肆意滋生的水草,此刻全都耷拉着脑袋,叶片枯黄卷曲,显然已被那场化学反应的强碱和高温彻底摧毁。
宋清越小心翼翼地用长竹竿拨开表层的硬壳,露出下面的淤泥。她仔细搜寻着,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些令人厌恶的蚂蟥,还在吗?
拨弄了几下,除了一些枯草根,并未见到那些蠕动的黑褐色身影。她又换了几处地方,结果依旧。偶尔看到一两条,也早已僵直毙命,毫无生机。
“成功了!蚂蟥真的死绝了!”宋清越忍不住低呼一声,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最大的威胁终于被清除!
正当她为这个发现欢欣鼓舞时,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景象吸引了她的注意。在那些被拨开的淤泥坑洼里,除了死蚂蟥,竟然还有不少东西在扭动!
不是令人恶心的蠕动,而是一种更有力的、滑溜溜的摆动。
定睛一看,竟是好些肥硕的泥鳅和黄鳝!它们似乎是被昨天的石灰反应从深层的淤泥里逼了出来,或是受不了水质的短暂变化,此刻正晕头转向地在浅水泥洼里扭动着,有的甚至半截身子还埋在泥里,尾巴却露在外面使劲拍打。
“娘!娘!快来看!”宋清越连忙朝家的方向喊道。
刘氏闻声赶来,看到眼前景象,也是又惊又喜:“呀!这么多泥鳅鳝鱼!这……这都是石灰烧出来的?”
“昨天晚上得的那点鳝鱼和泥鳅,拿回去放了猪油煎,味道还是很好的,弟弟妹妹都吃的精光!想不到今天有这么多!”
“估计是藏在泥底下的,被咱们一折腾,全跑出来了!”宋清越笑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这可都是难得的肉食!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母女二人当即回家拿来竹筐和木桶,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踩在已经板结不少、不再那么吓人的淤泥上,开始捡拾这些战利品。
泥鳅滑不留手,黄鳝更是有力,捡起来颇费一番功夫,常常抓了好几次才成功一条。但每抓住一条肥硕的、还在扭动的收获,都带来满满的成就感。
不一会儿,带来的竹筐底层就铺了厚厚一层,灰褐色的泥鳅和深黄色的鳝鱼互相缠绕扭动,噼啪作响。
“哎哟,这也太多了!”刘氏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看着眼前这一亩多的地,发愁道,“这哪捡得完啊?咱娘俩捡到天黑也捡不完十分之一!”
宋清越也停了下来,看着满地的“宝藏”,若有所思。忽然,她眼睛一亮,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多,都快一筐了,木桶也快装满了,虽说油炸或者烘干可以保存,可咱也没那么多功夫弄那么多泥鳅呀,咱们自家也吃不完,放着坏了可惜。不如让村里人也来捡!”
刘氏一愣:“让大家都来?那……”
“娘,您看,”宋清越指着她们刚才踩过的地方,“咱们捡泥鳅,来回走动,是不是把那些枯草都踩进泥里去了?这地是不是比刚才更软和了些?”
刘氏低头一看,果然,被她们踩过的地方,板结的硬壳破碎了,枯黄的草被踩踏得与淤泥混合在了一起。
宋清越继续道:“反正这些泥鳅鳝鱼咱们也捡不完,不如让全村人都知道。大家一来捡泥鳅,人多脚杂,来回踩踏,岂不是帮咱们把地都翻了一遍?把这些死掉的草全都踩到泥底下沤着?等过个把月沤烂了,就是现成的绿肥!到时候咱们直接育秧插秧,连最累的翻田除草的功夫都省了!”
刘氏听完,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大腿:“哎哟!我的越越!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主意……这主意太妙了!既送了人情,又省了大力气!一举两得啊!”
宋清越立刻让跑过来看热闹的宋砚溪:“溪溪,快去宋大婶家,告诉他们溪边沼泽这里有很多泥鳅鳝鱼捡,让他们赶紧拿家伙来!”
宋砚溪一听,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应了一句“哎!”,立刻像只小鹿般蹦跳着跑远了。
不一会儿,宋大川一家就拿着桶和盆子急匆匆赶来了。看到满地的泥鳅鳝鱼,宋大婶惊得合不拢嘴:“老天爷!这么多!这……这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婶子,叔,快捡吧,多着呢!见者有份!”宋清越笑着招呼。
宋大川一家也顾不上多问,立刻加入捡拾的队伍,脸上乐开了花。这可都是肉啊!不一会儿,宋大川夫妇也捡到了一大盆。
“哎呀,越越,今天婶子家的葱和姜可要遭殃了,你等会儿回去去婶子家菜地也弄点姜和葱回去,鳝鱼泥鳅和这个最配了!一起煎可香哩!”宋大婶高兴的边说边低头捡泥鳅。
“越越,你咋这么能干哩,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泥鳅鳝鱼,够吃过这个饥荒天了!”宋大川帮腔着。
接着,宋清越又让宋砚溪去村里,悄悄告诉平时一起玩得要好的几个小伙伴:“快去溪边沼泽那里,有好多好多泥鳅可以捉!去晚了就没了!”
小孩子的嘴是最快的传播工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溪边沼泽有白捡的泥鳅鳝鱼!”这个消息就像插了翅膀,飞遍了整个麻风村。
“真的假的?宋家那丫头弄出来的?”
“快走快走!拿桶去!”
“爹!娘!快去捉泥鳅啊!”
顿时,村里像炸开了锅。
男女老少,只要是能动弹的,几乎全都出动了。人们拿着木桶、竹篓、簸箕、甚至洗菜的盆子,从四面八方涌向那片曾经的禁忌之地。
此刻,那里不再是令人畏惧的蚂蟥窝,而是一片充满了惊喜与收获的宝地!
“哎呀!这儿有一条大的!”
“哈哈!看我逮住一条黄鳝!真肥!”
“娘,这边!这边多!”
“小心点,别滑倒了!”
喧闹声、欢笑声、惊呼声、水声、泥泞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场面热闹非凡。
孩子们尤其兴奋,在泥水里蹚来蹚去,弄得满身泥点也不在乎,每抓到一条就兴奋地大叫炫耀。
大人们也顾不得形象,弯腰埋头,专注地搜寻着滑溜的猎物。
宋清越和刘氏早已退到了一边,微笑着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正如宋清越所预料的那样,几十号人在田里来回奔走、弯腰捡拾,双脚不停踩踏,很快就把覆盖表面的石灰硬壳彻底踩碎,将那些枯死的杂草全都深深地踩进了淤泥之中。
原本板结僵硬的土地,在人群的踩踏下,竟然变得越发软烂、均匀。
老陈头和王叔也闻讯赶来,看着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场面,看着人人桶里盆里那活蹦乱跳的收获,脸色复杂得很。
他们最终还是拉不下脸皮下去捡,但看着宋清越站在岸边那从容的笑容,心里那点不是滋味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似乎还夹杂了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热闹持续了大半天,直到日头偏西,泥鳅鳝鱼被捡得差不多了,人们才心满意足地陆续散去。
几乎家家户户都收获颇丰,脸上带着笑容,对宋清越一家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此刻,那片沼泽田已然大变样。密密麻麻的脚印覆盖了每一寸土地,枯草尽数被踏入泥中,淤泥被踩得稀烂而均匀,在夕阳下泛着肥沃的油光。
“好了,”宋清越看着这片被众人“帮忙”深耕肥田过的土地,满意地笑了,“现在,就等它好好沤一沤。娘,咱们回去,可以安心育秧了。”
“走,回家,先用一天时间把这些鳝鱼收拾出来!”
这片充满希望的水田,是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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