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墨汁般浓重地倾泻下来,将麻风村紧紧包裹。
宋家小院里,油灯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一家人刚收拾完碗筷,宋砚溪正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教两个弟弟认白天刚学的几个简单的字,宋清越则在灯下检查明日要用的农具,刘氏做着针线,一派安宁祥和。
忽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嘭嘭嘭!嘭嘭嘭!”
伴随着宋大川压低了却难掩焦急的呼喊:“刘大妹子!开开门!刘家妹子!”
刘氏一怔,针尖差点扎到手指。她连忙放下活计,快步走到院门后,警惕地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宋大川!”
门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刘氏这才拉开院门。只见月光下,宋大川一脸愁容,眉头紧锁,身后站着怯生生的宋二蛋,孩子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显得无精打采。
“大川兄弟,这是咋了?快进来说话。”刘氏连忙让开身子。
宋大川却站在门口没动,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刘大妹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我……我能不能把二蛋送你这来,帮我照顾他几天?”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他婶子……那老毛病又犯了,这回看着挺凶,身上脸上起满了风团,痒得受不住,人都挠得快不成样子了……我这几天得紧着照顾她,实在分不开身看着二蛋了……”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宋清越和宋砚溪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刘氏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同情和担忧,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快让二蛋进来!孩子放我这儿你放心,肯定饿不着他冻不着他!”说着就伸手去拉宋二蛋。
宋二蛋似乎被家里的情况吓到了,也可能是对陌生环境感到害怕,蔫头耷脑的,任由刘氏牵着往里走,也不说话。
宋砚溪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小声问:“娘,真有麻风病呀?”她年纪小,对“麻风村”的由来和这病的可怕只是模糊听说,此刻见宋大婶真的发病,只觉得惊奇。
刘氏嫌小女儿口无遮拦,又是在这种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低声斥道:“就你话多!闭嘴!”
宋砚溪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到姐姐身后,不敢再吭声。
宋清越却听得心中一动。她上前一步,看向焦灼的宋大川,语气平和地问道:“宋大叔,大婶这病,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您仔细跟我说说。”
她想起村里人对此病的恐惧和避讳,以及“麻风村”这个名字的由来,但仔细回想,她确实从未在村里见过类似前世影视作品里那种面容毁损、肢体畸形的严重麻风病人。
宋大川正心烦意乱,见宋清越问起,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出口,愁苦地说道:“唉!就是遭罪啊!每年春夏之交,或者天气湿热的时候,就容易犯。身上、脸上,突然就起一大片一大片红色的风团,凸起来的,奇痒无比!痒得人钻心挠肝,控制不住地去抓,一抓就破,流水溃烂,好好的皮肤都给抓烂了!发作起来,人都没法看,也痛苦得很……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总也除不了根,反反复复的……”
听到这番描述,宋清越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亮光!风团?奇痒?反复发作?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她前世见过的某种过敏性皮肤病?比如严重的荨麻疹或者湿疹?而非那种会导致神经麻木、肢体残缺的传染性麻风病!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那村里人可能一直生活在一种错误的恐惧和污名之中!
“宋大叔,我能去看看大婶吗?”宋清越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刘氏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也顾不得宋大川还在场,一把死死拽住宋清越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越越!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许去!那病也是能随便去看的?会过人的!听话,乖乖在家待着!”
她用力想把女儿拉回屋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坚决。
“娘,你听我说,”宋清越没有挣脱,只是反手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语气冷静而坚定,“你先别怕。你想想,如果这病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会传染得那么可怕,宋大叔和二蛋天天跟大婶在一起,他们怎么没事?你看村里其他人,除了同样有这‘毛病’的几家,其他人可曾被传染上?”
刘氏被问得一噎,但依旧不肯松手:“那……那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一个侯府里长大的闺阁小姐,哪懂得这些?那是病!不是你能碰的!听娘的话,别去添乱,别惹祸上身!”
她苦口婆心,几乎是在哀求,传统的观念和对疾病的恐惧深深束缚着她。
宋大川也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越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屋里……确实不干净,你别去,别沾了晦气!二蛋放你这儿,我就很感激了!”
他虽然担心妻子,但也根深蒂固地认为这病不祥,会传染,不能连累别人。
宋清越看着母亲吓得苍白的脸,又看看宋大川的惶恐,知道硬来不行。
她放缓了语气,但眼神依旧执着:“娘,叔,你们先别急。我不是去添乱。我只是觉得,大婶这病,或许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我在……我在京中的杂书上,好像看到过类似的病症描述,或许……或许有别的法子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呢?总不能一直这样硬熬着,看着大婶受罪吧?”
她的话条理清晰,既安抚了母亲的情绪,又提出了一个无法让人彻底拒绝的可能性——缓解痛苦。
刘氏拽着女儿的手,力道微微松了些,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女儿脸上找出几分把握。
女儿自从流放后展现出的种种不凡,让她心里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可对疾病的恐惧依旧盘旋不去。
宋大川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依旧怀疑,但听到“缓解痛苦”四个字,眼中还是燃起了一点光。妻子每次发病时的惨状和痛苦的呻吟,都让他心如刀绞。
夜色更深了,院门口,油灯的光芒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几人复杂而焦虑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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