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亿万颗星辰所化的法则尖刀,裹挟着足以碾碎三界、重塑乾坤的恐怖威能已然近在咫尺!那冰冷的足以将大罗金仙都彻底磨灭的死亡气息,已然触及到了孙悟空的护体混沌气流。
然而,此刻的孙悟空,却仿佛对此毫无所觉。
他的世界,早已被那一声声冰冷无情的咒语,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彻底淹没。他的识海,已然化作了一片由痛苦与背叛构筑而成的无边炼狱。
“悟空……痴儿……”
那木然而又空洞的梵音,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不断地钻入他的神魂,与那被压抑了五百年的“箍之怨念”疯狂共鸣,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
他看到了五行山下,风雪漫天。那只衣衫褴褛的小小牧童,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将一颗酸涩的野桃,怯生生地递到了他的嘴边。那是五百年不见天日的绝望中,唯一的一抹温暖,唯一的一丝不含任何算计的……善意。
可画面一转,那份温暖便被无尽的冰冷所取代!
西行的路上,他浑身浴血,与那漫天妖魔奋力搏杀,只为护得身后那白衣僧人的周全。可换来的却只是因为打杀了几只强盗,便被那僧人冷着脸,毫不犹豫地念动了那催命的咒语!他头痛欲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金色的血液从七窍之中渗出,而那个他用性命守护的师父,却只是冷漠地看着,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仿佛在看一只不听话的需要被驯服的畜生。
那一声声冰冷的咒语……
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
那一次次毫不犹豫的抛弃与背叛……
师父的“恩”,在此刻化作了最沉重的枷锁!
师父的“情”,在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刀!
滔天的恨意,与那份早已扭曲变质的师徒之情,在他心中激烈地冲突着,仿佛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撕成两半!这比任何肉身上的创伤,都更加致命!
“呃……啊……师父……!”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迷茫与不甘的咆哮,自孙悟空的喉咙深处爆发而出!他抱着头,那双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挣扎与绝望!
他想不通!他想不明白!
为何那五行山下的温暖,最终会变成凌霄殿上的猜忌?
为何那一心向佛的慈悲,最终会化作此刻这般无情的杀伐利器?!
这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并非单纯的音浪,而是裹挟着孙悟空最本源的混沌之力与最纯粹的神魂意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这片由如来意志构筑的虚假宇宙之上!
随着这声咆哮,他那原本一往无前、要将这片宇宙都彻底打碎的滔天攻势,为之一滞!他手中那根光芒万丈的混沌如意棒,其上缭绕的混沌气流,也随之微微黯淡,仿佛在为它主人的痛苦而哀鸣。
这一滞,是致命的!
那片正在疯狂坍塌的掌中佛国宇宙,仿佛感受到了猎物的虚弱,其毁灭的速度与威能在这一刻,趁势暴涨!那亿万颗星辰所化的法则尖刀,其上闪烁的寒光,已然映照出孙悟空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然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声撕心裂肺的“师父”,仿佛拥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层层的佛光禁锢,穿透了那无尽的梵音洗脑,精准地落入了那个被当做“盾牌”的白衣僧人,那早已被囚禁了五百年的灵魂最深处!
它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那片死寂的浑噩之中!
它像一道创世的闪电,猛地劈开了那座由无尽佛法构筑的精神囚笼!
嗡——!!!
那尊一直如同玉雕般神情呆滞的唐僧其身躯猛地一颤!
他那双本该空洞死寂的眸子,在这一刻,其最深处,竟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凄厉的金色光芒!
那不是属于旃檀功德佛的慈悲佛光。
那是,属于金蝉子真灵的……不屈与挣扎!
那一声“师父”,唤醒的不是佛,而是人!
“悟空……”
一个充满了无尽悔恨与痛苦的无声悲鸣,在金蝉子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被强行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想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猴子,是如何为他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用那冰冷的咒语,去伤害那颗滚烫的真心。
他更想起了五百年前,在那凌霄宝殿之上,当他选择了相信那个虚伪的佛祖,而放弃了眼前这个为他拼尽了一切的徒弟时,这猴子眼中那瞬间熄灭的……光。
悔!恨!
无尽的悔恨!滔天的悲愤!
金蝉子的真灵,在精神囚笼之中疯狂地挣扎着,咆哮着!他想冲出去想告诉那个归来的弟子,当年的真相!他想告诉他,为师……错了!
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情绪,竟真的撼动了那由如来亲手布下的法则锁链!
那个被当做“盾牌”的唐僧,那张本该木然空洞的脸上,肌肉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流露出了一丝极度的痛苦之色!
也就在此时一滴晶莹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液体,自他那空洞的眼角,缓缓渗出。
它越聚越大,最终化作了一颗圆润饱满的泪珠。
那泪珠之中,没有映出眼前这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也没有映出那满天神佛的威严法相。
它倒映出的是一副早已被尘封了五百年的画面——
花果山之巅,一个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持如意金箍棒的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正意气风发地,将那面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帜,狠狠地插向云霄!
他回眸,那双火眼金睛之中,燃烧着的是足以焚尽三界六道,也绝不妥协的滔天战意与无上骄傲!
那是他的悟空。
那才是他的……大圣!
终于,这颗承载了金蝉子十世轮回的无尽悔恨与最后觉悟的金色泪珠,脱离了他的眼角,带着一缕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朝着下方那片即将被毁灭与绝望彻底吞噬的战场,缓缓地……坠落。
而那片由亿万星辰构筑的死亡天幕,距离孙悟空那因痛苦而迷茫的头颅,已然……不足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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