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萧便醒了。
城中心的篝火已燃成一堆灰烬，余温顺着石板路漫过来，混着清晨的凉气，在鼻尖萦绕成奇特的暖意。
他起身时，骨琴的弦还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像是还记着昨夜的调子。
“醒了？”叶柔的声音从火堆旁传来，她竟没睡，正蹲在灰烬边，用树枝拨弄着未熄的火星。
月白色的裙摆沾了不少炭黑，却丝毫不显狼狈，“炊事班在熬粥，加了野枣，甜的。”
林萧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远处的城墙外，金骨将军们已带着士兵开始修补缺口。
夯土的号子声“嘿哟”起伏，惊飞了枝头的晨鸟。骷髅领主站在焦坑边，正用巨斧平整新填的土地。
斧刃落下的力道均匀，每一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像是在给这片土地诊脉。
“符文刻好了？”林萧问。
“嗯，”叶柔往火星里添了些干柴，火苗“腾”地窜起，映亮她眼底的红血丝，“金骨将军说，这净化符能管百年。”
只要没人故意破坏，黑气透不出来。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天龙腰带，你看看。”
布包里的腰带泛着暗金光泽，龙鳞纹上的金光比之前黯淡了些，却多了层温润的包浆。
林萧指尖抚过鳞片，能感觉到里面微弱的灵力波动，像是个睡着的生灵。“它好像……认主了？”
“应该是爆炸时吸收了你的血。”叶柔看着腰带，“昨天夜里它自己从布包里滚出来，落在你枕头边，鳞片还亮了亮。”
林萧将腰带系在腰间，尺寸竟刚刚好。灵力刚一运转，腰带便微微发热。
一股暖流顺着脊椎蔓延开，后背的伤口顿时轻快了不少。“确实是好东西。”他笑了笑，“等战事平息，找个工匠给它镶点宝石，更像样。”
叶柔被逗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晨光里格外柔和：“你还有这心思。”
她望向城门的方向，“苏璃她们去附近山林找草药了，说要给大家调理身子，陈岩跟着去了，说是能打只野鹿回来加餐。”
正说着，远处传来云瑶的笑声，清脆得像晨露滴落。
林萧抬头望去，只见云瑶背着药篓跑在前面，手里举着支开得正艳的野山桃，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落。
苏璃和诺雪跟在后面，药篓里已装了小半，诺雪的噬魂法杖上还缠着株带露的金银花，像系了条花绳。
陈岩扛着只肥硕的野鹿，大步流星地跟在最后，龙鳞匕首别在腰间，刃口闪着晨露的光。
“收获不小！”陈岩远远喊着，将野鹿往地上一放，震起一圈尘土，“这鹿腿烤着吃，鹿骨熬汤，保管补！”
苏璃走过来，将一支带着晨露的野蔷薇别在林萧耳边，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带着草药的清香：“诺雪说这花能安神，给你别一支。”
林萧摸了摸耳边的花瓣，刚想说什么，却见云瑶突然指着城墙方向，声音发颤：“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焦坑边缘新栽的树苗旁，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圈淡紫色的小花。
花瓣薄如蝉翼，花心却泛着极淡的黑气，正随着晨光轻轻摇曳。更诡异的是，花茎下的泥土是黑色的，像被墨染过。
金骨将军也发现了异常，立刻举起镰刀，金光在刃口凝聚。“是魔气催生的毒花！”他沉声道，“不要碰！”
骷髅领主巨斧一挥，带着劲风劈向花丛。谁知斧刃刚靠近，那些小花便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粉末。
粉末顺着风飘向城墙的方向。粉末落在修补缺口的士兵身上，顿时传来几声惨叫——接触到粉末的皮肤，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溃烂！
“不好！”林萧腰间的天龙腰带突然发烫，龙鳞纹瞬间亮起，“是骨语者的残留气息！这花是引子！”
他话音未落，焦坑周围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新填的土层下传来“咔嚓”的碎裂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啃噬土地。骷髅领主的巨斧刚要落下，地面便猛地裂开。
一只覆盖着黑甲的爪子从裂缝中钻出，指甲泛着幽蓝的光，狠狠抓向领主的脚踝！
“是骨语者的亡灵爪！”叶柔的逍遥扇瞬间展开，冰棱如箭般射向爪子，“他果然没死透！”
林萧的龙渊星辰剑已出鞘，金色剑光劈开迎面而来的黑气，却见更多的裂缝在战场各处蔓延。
一只只亡灵爪从地下钻出，抓向正在劳作的士兵。焦坑中心的土地塌陷下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像是有无数牙齿在啃噬石头。
“戒备！”林萧的声音穿透混乱，“保护伤员！金骨将军，带士兵退到城墙后！”
苏璃的冰棱在晨光里织成屏障，将最前的几只亡灵爪冻住；诺雪的噬魂法杖灰雾大盛，那些黑气接触到灰雾，顿时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云瑶的星辰弓射出银箭，箭尾炸开的光屑落在士兵身上，暂时压制了皮肤的溃烂；凤瑶的短剑划出凤形光弧，每道弧光都能斩断数只爪子。
剑气所过之处，黑气尽数溃散。
林萧与骷髅领主背靠背站在洞口边，剑与斧同时挥动，将不断涌出的亡灵爪斩断。
黑色的汁液溅在龙渊星辰剑上，立刻被金光净化，而领主的巨斧上，神油的光泽越来越亮，竟让那些亡灵爪不敢靠近。
“这洞口里……到底是什么？”叶柔的冰棱越射越快，额角却渗出了冷汗。
洞口里的咀嚼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念咒。
林萧的目光落在洞口边缘——那里的黑土上，竟浮现出与骨语者骨杖上一模一样的花纹。
只是更繁复，更诡异，像是个正在运转的阵法。“他在献祭这片土地！”他心头一沉，“这些亡灵爪不是来攻击的，是来固定阵脚的！”
话音刚落，洞口突然喷出一股浓稠的黑气，在空中凝成骨语者的虚影。
虚影的脸模糊不清，却能看到他嘴角的狞笑：“林萧，叶柔，我说过……这才刚刚开始！”
黑气猛地炸开，无数亡灵爪从地下喷涌而出，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城墙。
金骨将军们的镰刀不断挥动，却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攻势，已有几只爪子越过城墙，抓向城内的伤员。
林萧的天龙腰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龙鳞纹上的金龙虚影冲天而起，在城墙上空盘旋一周，发出震耳的龙吟。
那些亡灵爪听到龙吟，动作明显迟滞，像是遇到了克星。
“就是现在！”林萧的龙渊星辰剑与腰带的金光共鸣，剑身上的光纹亮如白昼，“叶柔，用冰棱封洞口！”
叶柔没有犹豫，逍遥扇全力挥动，冰棱如瀑布般砸向洞口，瞬间冻结了涌出的黑气。
骷髅领主的巨斧紧随其后，带着万钧之力劈在冰面上，将洞口彻底封死在冰层之下。
亡灵爪失去源头，动作渐渐迟缓，最终软倒在地，化作一滩黑泥。
林萧喘着气，望着被冰封的洞口，腰间的天龙腰带依旧发烫。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冰层之下，那个啃噬土地的东西还在，骨语者的虚影不是幻觉。
晨光已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战场，照亮了满地的黑泥，也照亮了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
苏璃走到林萧身边，轻轻擦掉他脸颊的黑灰：“又要打仗了吗？”
林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看向身边的同伴，看向城墙后严阵以待的士兵，看向天空盘旋的金龙虚影，缓缓点头：
“嗯，但这次，我们有准备。”
城墙上的号角声突然响起，苍凉而坚定，在晨光里远远传开，像是在告诉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无论藏在地下的是什么，他们都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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