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南岭,夜色渐渐褪去,黑暗与光明在天际线上拉锯。
柳七郎站在村口,月光下,他清点着每一枚“铭心锁”吸收的声纹。
这些锁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宝物,守护着村民的名字和记忆。
当他抚摸到最后一枚锁时,心中一动,那锁内竟藏着一段熟悉的声纹,与顾一白当年留下的呼吸火焰频率一致。
柳七郎怔住了,手指轻抚锁身,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远古的温暖。
“锁不住所有人,但能撑到他们学会自己喊。”一句模糊的低语随风传入他的耳中,仿佛是顾一白的教诲,又似是命运的指引。
地脉微震,似乎在回应这句话,柳七郎感到一缕温暖的力量从脚底升起,穿透全身。
而在遥远的苗疆地宫,一片废墟中,一尊陶俑静静地立在中央。
它的胸前,“无名氏”三字几乎尽毁,裸露出底下一行极浅的旧刻:“吾名……已被忘……”陶俑缓缓抬起手,第一次,不是去抹别人的名字,而是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想要抠出一个早已丢失的轮廓。
“锁不住的人,终将自我觉醒。”陶俑低语着,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回响,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决绝与悲凉。
北渠废屋中,陈小满蜷缩在灶洞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她的双耳微微泛紫,透出一股奇异的光泽,仿佛能与外界隔离开来。
权衡良久,也许是出于用体温温暖人心的本能,葛兰终将心底柔软化作行动,蹲身俯耳缓声细语。
“小满,”她温柔地呼唤,声音和煦如冬日里的暖阳。
“可以出来吗?”
孩子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警惕与茫然。
在她的内心深处,母亲的声音是个纷乱的记忆与难以愈合的伤口。
自那夜被强行改名为“无福”,她便失声,不再愿意开口。
每当脑海中闪过母亲断断续续的呼唤,总是伴随着紧迫的恐惧感。
葛兰察觉到她的心绪,轻轻伸出手接触到小满的手臂。
在那一瞬间,小满的眼睛瞬间睁大,双耳依然泛着紫色——她感觉到了“名字温度”。
葛兰的名字依旧温暖而真实,她不自觉地开始细细感知,这种温度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但内心深处的寒冷尚未消失。
此刻,蓝阿婆悄然走近,目光如鹰般锐利。
她以经验丰富的双手轻柔抚上陈小满的额头,沉默片刻后叹息:“她是罗刹姑当年埋下的‘名种’血脉分支。这样的孩子,能听出谁的名字正在被偷。”
阿朵坐在陈小满屋外,不说什么,只是每天用炭笔在地上一遍遍写下“陈小满”三个字,又轻轻划去,再重写。
她知道,无法逼迫,没有急迫,只有不用言语的等待。
第三日清晨,陈小满终于悄悄爬出,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
她伸手蘸灰,在旁边歪歪扭扭地补上一句:“我娘叫我小满……不是无福。”
阿朵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如洪潮涌动。
她将这句话拓印下来,贴于忆炉之上。
而炉火骤然亮起,映出地宫方向,一道剧烈波动翻涌而来。
无名氏首次因一个孩子的名声而震怒。
怒哥在天穹之上,感受着地下的狂潮涌动。
它知道地宫即将发动大规模“静默潮”,决心主动出击。
它展翼翱翔,飞抵紫缝边缘,以凤火凝音在虚空中反复模拟婴儿初啼,不注入情感,只为制造“伪第一声”的假象。
果然,次日子时,一个陶俑的残影破空而出,直扑声源,欲吞噬这“未定之名”。
就在陶俑的手指几乎触及凤火的瞬间,怒哥收敛神焰,低鸣道:“你听好了——这不是谁该叫什么,是我记得你怎么被叫的。”
与此同时,阿朵引陈小满至共名鼎前。
陈小满将手贴于鼎壁,大胆的一步在她心头激起深重涟漪。
鼎中百万名字流转,唯有一个声音清晰传来:“小满……小满……下雨了,收衣裳啦……”那是她母亲的声音。
女孩浑身颤抖,终于张口,嘶哑喊道:“娘!我在这儿!我叫陈小满!”这一声直刺地脉深处,似如针破幕般对黎明前的宁静产生深切改变。
地宫内,陶俑胸口的最后一道“无名氏”刻痕轰然炸裂,黑色黏液如血喷涌而出,地面微微震动,仿佛预示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转变。
夜色再次笼罩村落,阿朵与怒哥又于风中翱翔,她目光沉静凝视着地宫废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破晓前的曙光。
然而,有些力量如同那孩子的声音般不屈而坚定,永远不会消失于夜色之中。
天际线如同宣告般的渐渐启明,怒哥趁机展翼俯冲,目光深邃,似乎早已洞悉未来某个命运交错的时刻。
怒哥乘风而上,目光如剑,凌厉地俯视着下方的废墟。
只见它展翼疾冲,羽翼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银光,仿佛要撕裂黑暗的束缚。
接近地宫入口时,它口中突然露出一枚漆黑的骨哨,这枚骨哨取自弃婴渠底,浸染了三百四十七个无名者的怨念,沉甸甸如千钧重担。
怒哥深吸一口气,将骨哨抛入地宫入口的那一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决绝。
骨哨未响,却在空间中激起层层回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那些曾被抹去名字的人,用最后一丝意念齐声呐喊:“我在!我叫……”声音若隐若现,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陶俑仰天无声咆哮,身形开始龟裂,仿佛承受着无法承受的重压。
它的脚下,那尊由白骨堆砌的王座,竟缓缓转动方向,面向南岭,如同迎接某种未知的命运。
而在记名坊屋脊上,陈小满第一次爬上高处,望着远方低语:“下次……换我替别人守住名字。”风起,卷起漫天光尘,仿佛百万人在同时呼唤所爱之人,而她双耳的紫晕依旧未退,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下一刻。
夜色凝重,记名坊的屋脊上,风声依旧在耳边呢喃不休。
陈小满跪坐在瓦片上,眼睛望向远方,指尖轻触着冰冷的瓦片,似乎能感受到某种从未有过的共鸣。
在她的意识深处,忽然有一个细小的声音碎裂开来,那声音如同冰裂纹一般,从指尖传递到了心底。
她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目光慌然地转向南岭的方向,指了过去,嗓音嘶哑,不像是从她口中发出,“有人……在消失。”
她的话语如同电流般穿过夜风,传到葛兰耳中。
葛兰立刻掏出一块残破的忆炉碎片,小心地贴到陈小满的掌心。
碎片在她手中微微发烫,随之一阵细小的波动如闪电般逆溯过去,直达那遥远村落的中心。
葛兰屏息凝神,她的通幽之体仿佛拨动了幽冥的琴弦,过去的声音和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个村落,是蓝阿婆接生过三百余婴儿的地方,此时它被标红在销籍册中,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慢慢拖入深渊。
屋脊之下,阿朵漫步而来,她的神色依旧平和,但眼中透出几分凝重。
她唤来怒哥,在其羽颈下系了一枚由共名鼎灰烬凝成的耳坠,小声嘱咐道:“去探查。”怒哥低鸣一声,知道这耳坠能屏蔽来自无名氏的精神震荡,它展开双翼,飞入夜空。
途中,怒哥故意在几处废弃祠堂留下了些许凤火的余烬,黑夜中仿若幼禽的啼哭在无声回响,引诱游荡的无名氏现身。
与此同时,在那村落最深处,一间老屋内,灰烬纷飞。
老妇怀抱着孙儿,身子僵硬,目光无神地看着黄纸的燃烧,纸上赫然写着“林招娣”三个字。
黑影在黄纸燃起的瞬间显现,那是无名的双手,正缓缓覆盖上灰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怒哥从窗外俯冲而入,凤喙大张,发出一声刺耳而悲痛的婴儿初啼。
声波如一柄利剑刺破黑影,黑影愤然回头,伸手试图撕碎那虚无的炽翼,却只是抓住了一片还在燃烧的羽毛,随即化作青烟逃逸。
怒哥振翅向上,折返回去,阿朵早已等在屋顶,将那耳坠轻巧地摘下。
她发现在灰烬的深处,埋藏了一道不属于任何已知血脉的裂痕。
她眼中的疑云渐渐化为一种清晰,无名氏的父母真想在她心头浮现:无名氏并不只是要抹去名字,而是利用那些被篡改的名字重塑自己的灵魂。
阿朵顾不得多想,转身走向陈小满,轻声问道:“你听得见他们吗?那些没来得及叫出口的名字。”她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柔和,隐隐带着一种鼓励和坚毅。
这些模糊的名字此刻就如她们头顶沉沉星空,一闪而过,却从未消逝。
不知道为何,陈小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中涌起。
这力量并不单纯来自她自己,而似乎是来自那些无名者赋予的勇气。
她微微点头,望向远方。
阿朵伸手将她拉起,目光坚定,为了那些名字,为了守护还未说出口的声音。
在无月的夜空下,混乱坟冢上的空气寒冷刺骨,寒意如利爪般侵袭着皮肤。
阿朵带领陈小满走到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脚下踩碎了嶙峋的石头和干枯的杂草。
女孩赤裸的双脚踩进坟地冰冷潮湿的泥土中,每走一步都微微下陷,仿佛大地本身在低语着秘密。
陈小满的耳朵灼烧般疼痛,一股炽热在耳中奔涌,她猛然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泥土粗粝,紧紧黏附在她的掌心,如同拼命抓住什么一般。
“太多了……他们在尖叫……”她嘶哑地喘息着,声音颤抖,“‘阿宝’、‘招弟’、‘根生’……可没人回应!”她的话语撕裂了寂静,锋利如刀。
远处山坳之中,九盏幽灵般的灯笼忽地亮起,诡异的光芒排列成一个倒置的“品”字形。
中央那盏燃着血红色的火光,从未被记载,极不寻常。
怒哥的翅膀微微颤动,他低沉的吟唱划破空气。
“它害怕……害怕有人呼唤死者的姓名。”他金色的眼眸闪烁着,目光牢牢锁定那抹猩红的灯火。
阿朵的眼神变得锐利,手指紧紧攥住灰烬铸成的耳坠。
她跪在陈小满身旁,风中传来一丝淡淡的腐臭味。
“继续听,”她轻声说,声音如铁般坚定,“我们会让他们听见的。”她的手搭在女孩颤抖的肩头,双眼紧盯着那血红色灯笼的每一次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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