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的油灯亮到后半夜,林羽把浸过蜂蜡的羊皮纸在桌上铺开,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阿桃举着灯站在旁边,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地图上,映得“鹰嘴崖”三个字忽明忽暗。
“让苍岩老首领带三百人守住侧翼。”林羽在新城方向画了道弧线,“告诉黑虎,后天卯时三刻必须赶到崖底,看见狼烟就从西坡攻。”
他把纸卷起来塞进铜管,“飞鸽要选最壮的那只,别让鹰抓了去。”
阿灰正往马鞍上捆火油罐,听见动静回头:“少族长,咱们真要活捉烈风?那狗东西手上沾着多少族人的血……”
“活的比死的有用。”林羽把铜管系在鸽腿上,“血牙部落还有不少老弱,留着烈风,能少流点血。”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乌海人在海边的驻军,说不定就等着烈风溃败——咱们正好一锅端。”
鸽子扑棱棱冲出暖房时,训练场的火把已经连成了片。
一千名勇士披着与雪地同色的麻布,马蹄裹着棉絮,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几乎听不见声响。
阿力的盾牌兵扛着云梯走在最前,铁皮盾牌上蒙着白布,远看像群移动的雪堆。
“记住,不到崖底不许出声。”林羽最后检查了遍冰爪,铁齿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谁要是惊动了投石机手,我打断他的腿。”
队伍出发时,守城的阿猛塞给林羽个油纸包:“刚烤的馕,揣怀里暖着。”
他的手在发抖,不是怕冷,是激动,“少族长,等你们好消息,我这就去加固城门,保证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捣乱。”
夜行军比预想的顺利。雪在半夜停了,星星露出脸来,照着地上的路标——那是斥候队提前插好的白木杆,每隔百步一根。骑兵队走在最前,阿灰时不时勒住马,侧耳听着风吹过松林的声响,像头警惕的狼。
“前面就是鹰嘴崖的范围了。”木根突然从马背上滑下来,指着地上的蹄印。
“是血牙人的马,刚过去没多久。”他从怀里掏出块盐砖,在掌心搓碎了撒在路边,“这是给咱们的通讯兵留的记号。”
天蒙蒙亮时,队伍终于摸到崖底。林羽趴在雪窝里往崖顶望,五十架投石机像巨兽的獠牙架在崖边,守机的士兵缩在避风处打盹,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按计划来。”林羽对阿灰打了个手势,“你带侦察队上,我带盾牌兵在下面接应。”
阿灰咬着冰爪绳往崖壁爬,铁齿咬进冰里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三个青山部落的勇士紧随其后,他们光着脚踩在冰上,脚趾像鹰爪般抠住岩缝,动作比猴子还灵。
爬到一半时,上面突然落下块冰碴,阿灰赶紧贴在崖壁上,眼睁睁看着冰碴砸在下面的雪地里。
崖顶的投石机手正啃着冻硬的肉干,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
刚要回头,就被块浸了雪的麻布捂住嘴,冰凉的刀锋贴在脖子上——阿灰的短刀比他的反应快了半拍。
“都别动!”阿灰压低声音,铁刀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想活的就把投石机推到崖边!”
守机的士兵吓得直哆嗦,他们从没见过能从光溜溜的冰壁爬上来的人,还以为是山神显灵。有人刚要喊,就被青山勇士用石头砸晕过去,软塌塌地倒在雪地里。
崖底的林羽看见崖顶亮起三堆篝火,知道阿灰得手了。
“盾牌兵,列阵!”他拔出铁刀向前一挥,“目标溶洞,别伤着老弱!”
盾牌兵的方阵像块黑色的潮水,推着云梯冲向溶洞。
守门的血牙士兵刚拉开门栓,就被盾牌撞得飞出去,撞在里面的石柱上晕了过去。
溶洞里顿时乱成一团,哭喊声、惊叫声混在一起,火把的光在钟乳石间跳来跳去。
“都蹲下!不许动!”林羽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我们只抓烈风,不伤妇孺!”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尖叫:“烈风在后洞!他带着人往海边跑了!”
林羽心里一紧,刚要下令追击,就听见外面传来投石机的轰鸣。
阿灰正指挥人把投石机转向,石头呼啸着砸在西坡——那里是烈风逃跑的方向。
“少族长,黑虎的人到了!”阿力举着盾牌冲进来,甲片上沾着血,“他们堵住了去海边的路,烈风正往悬崖下跳!”
林羽跑到洞口时,正看见烈风骑着那匹白马往崖下冲。
马在崖边打滑,前蹄悬在空中,烈风却狠抽一鞭,连人带马跌进下面的雪沟,只留下串扬起的雪雾。
“追!”阿灰翻身上马,“那白马跑不快,雪沟里全是冰碴子!”
骑兵队跟着冲下崖坡,马蹄踏碎冰层的脆响像放鞭炮。
林羽站在崖边望着,黑虎的人已经从西坡包抄过来,两面的火把把雪沟照得如同白昼,烈风的白马在沟里挣扎,像团掉进墨池的棉絮。
“不用追了。”林羽拦住要往下冲的阿力,“让他去海边。”
他指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隐约有船帆的影子,“乌海人要是敢接他,咱们就连他们一起收拾。”
血牙部落的领地很快被控制住。溶洞里的老弱被集中到谷中的空地上,女人们给他们分发热汤,雪狼部落的姑娘们守着缴获的粮仓,按人头分粮。
最让林羽意外的是,谷里藏着三座盐矿,盐块堆得像小山,上面还盖着血牙部落的狼头旗。
“这些盐够咱们用两年了。”黑岩首领抱着块盐砖,笑得合不拢嘴,“莫老要是看见,能把锤子都抡飞了!”
林羽没心思看盐矿,他正盯着海边的动静。
望远镜里,三十艘乌木船正围着那匹白马,烈风被人拉上船,船头的狼头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船上的士兵大约三百人,正忙着起锚,看样子想溜。
“他们没料到咱们来得这么快。”林羽放下望远镜,“船帆都没挂满,锚链也只收了一半。”
他对黑虎打了个手势,“弓箭队守住山坡,骑兵队绕到侧翼,别让他们靠岸。”
乌海人的船刚要离岸,就听见山坡上弓弦响。黑虎的弓箭队射出的火箭像群火鸟,齐刷刷落在船帆上,干燥的帆布顿时腾起火苗。
船上的士兵慌了神,有的往海里跳,有的忙着灭火,乱得像锅烧开的粥。
“扔火油弹!”林羽指着最前面的那艘船,黑石部落的老婆婆们早准备好了,二十个陶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在甲板上炸开,火舌顺着油星子蔓延,把船舷都烧得通红。
烈风所在的船想掉头逃跑,却被后面着火的船堵住去路。他站在船头挥舞着弯刀,不知在喊什么,突然看见阿灰的骑兵队从海边的树林里冲出来,马背上的火油罐在阳光下闪着光。
战斗没持续半个时辰。五艘船被烧沉,十二艘被缴获,剩下的十几艘挂着半焦的帆,歪歪扭扭往深海逃。
海面上飘着烧焦的木板和兵器,还有些抱着木板呼救的乌海士兵,被阿力的盾牌兵用长矛一个个挑起来。
“少族长,抓了两百多个俘虏!”黑虎提着个乌海小头领跑过来,那家伙的头发被火烧得卷成一团,还在冒烟,“他说这是乌海的先锋队,后面还有大部队!”
林羽没理那小头领,他正看着被押上岸的烈风。
这位血牙首领的白马被烧死了,身上的锦袍也破了,缩着脖子像只斗败的公鸡。
看见林羽,他突然扑过来想拼命,被阿灰一脚踹在膝盖上,疼得跪在雪地里。
“血牙部落的人,愿意留下的就跟着华夏过日子。”
林羽对着俘虏们喊,“有盐吃,有地种,没人敢欺负你们。想走的……”他指着海边的船,“自己找艘没烧透的,划着走。”
俘虏堆里一片死寂,过了会儿,一个瘸腿的老头慢慢站起来:“少族长,我能留吗?我会打铁,还会……还会给马钉掌。”
“当然能。”林羽让阿月给他块热饼,“莫老的工坊正缺人手,你去了,天天有肉吃。”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俘虏们纷纷举手,连几个乌海士兵都喊着想留下。
烈风看着这一幕,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我守着盐矿,以为能当土皇帝……原来他们要的,不过是块热饼……”
清点战利品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盐矿和粮食,乌海人的船上还装着二十车铁器、五车布匹,甚至还有三箱亮晶晶的贝壳——那是他们用来交易的货币。最值钱的是十二匹北方草原马,比阿灰的黑马还壮,据说是乌海从北方抢来的。
“这些马给骑兵队。”林羽摸着马脖子,那畜生打了个响鼻,用头蹭他的手心,“阿灰,你带十个人,把烈风和乌海小头领押回老营,交给苍岩老首领审问。”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时,队伍开始返程。俘虏们推着缴获的物资走在前面,血牙部落的老弱跟在后面,孩子们捡着地上的贝壳玩,笑声在雪地里传得很远。
黑虎的弓箭队唱着雪狼部落的歌谣,调子虽然古怪,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轻快。
林羽走在最后,踩着被夕阳晒软的积雪,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那个瘸腿老头,正帮着修缴获的投石机,铁锤敲在铁轴上,发出清脆的响。
“少族长,这投石机修好了,比咱们的还好用!”老头抬起头,脸上沾着油污,却笑得灿烂,“下次打乌海,我来操作!”
林羽点点头,望着远处的山峦。
血牙部落的领地像块拼图,终于被拼进了华夏的疆域。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乌海的大部队还在海上,黑石部落也在蠢蠢欲动。
但他心里踏实——就像这些缴获的船,虽然有些破了,但修修还能远航;
就像这些俘虏,虽然来自不同的部落,给口饭吃,就能拧成一股绳。
海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带着咸腥味,却吹不散队伍里的欢笑声。
远处的归雁排着队往南飞,翅膀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在为这支融合了不同部落的队伍,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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