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透出的走廊灯光,被沈聿深高大的身影堵得严严实实。他手里端着那杯牛奶,杯壁温热,浓郁的奶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在门口凝滞的空气里。
张姐端着空了的托盘,脸上那点拘谨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神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瞟着沈聿深面无表情的脸,又下意识地往房间里瞄,似乎想穿透那道缝隙,看清里面的林晚。
“老夫人……说太太刚才吐过,喝点热牛奶暖暖胃,夜里睡得安稳些……”张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像是在努力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
沈聿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乳白色的牛奶表面,缓缓移到张姐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杯子,沉默地站着。那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张姐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端着托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泛白。
门内的林晚,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攥着被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那凝固的一幕。赵慧兰!又是她!这杯牛奶……她到底想干什么?沈聿深会怎么做?他会……喝掉吗?还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聿深终于动了。
他没有喝。
也没有像刚才对待燕窝那样直接拒绝。
他端着杯子的手,极其平稳地收了回来。然后,在张姐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抬了起来——不是去接托盘,而是直接握住了门把手。
“知道了。”沈聿深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力量,“告诉老夫人,太太刚吃了药,牛奶……等她睡醒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而坚决地,开始关门。
“先生……”张姐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沈聿深关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在他手中像一道冷酷的闸门,缓缓地、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张姐那张写满惊疑和不安的脸,连同走廊的光线,一点点隔绝在外。
“砰。”
一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关门声,宣告了这次试探的终结。
门内,重新被昏暗的、压抑的寂静笼罩。
沈聿深端着那杯牛奶,没有立刻转身。他背对着床的方向,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乳白色液体。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身影显得格外冷硬,也格外……孤独。
林晚躺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一下,又一下。她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刚才那无声的较量,沈聿深强硬的态度,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口,让她既感到一丝被保护的暖意,又涌起更深的、无法言说的恐惧。他越是强硬地挡在她和赵慧兰之间,就越说明……他心里的怀疑,已经生根发芽,甚至……枝繁叶茂。
沈聿深在原地站了大约十几秒。这十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林晚,目光径直落向梳妆台旁边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型电子温湿度计,旁边有个小架子,上面挂着几个备用的小挂钩。他端着牛奶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将杯子放在了那个小架子上,离梳妆台很近,却又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牛奶杯稳稳地立在那里,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做完这一切,沈聿深才转过身,重新走向床边。他的目光扫过林晚依旧惨白、布满惊惶的脸,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向窗边的单人沙发。
他坐了下来,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冷白的光映着他线条冷峻的侧脸。他重新低头看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神情专注而冰冷,仿佛刚才门口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仿佛那杯被搁置的牛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手机屏幕微弱的反光和沈聿深翻动屏幕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安神药的效力似乎终于压过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地涌上来,拉扯着林晚的意识。眼皮变得无比沉重,视野开始模糊,脑子里纷乱的念头像是被搅浑的水,渐渐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迟钝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恐惧。
她看着沙发里那个沉默如山的男人,看着他那被手机屏幕光勾勒出的、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轮廓,看着他对自己刻意避开的眼神……
委屈、恐惧、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像冰冷的藤蔓,缠得她透不过气。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发。她不再挣扎,任由那药力带来的黑暗一点点吞噬自己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沙发里那个一动不动的、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般的背影。
还有……梳妆台旁,那杯被孤零零放在小架子上的、兀自散发着热气的牛奶。
沈聿深的目光,看似专注地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上显示的,是老陈刚刚发来的一份加密文件的预览,全是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表和离岸公司名称,其中那个“铁锚航运”的标志,如同毒蛇的信子,刺眼地反复出现。
然而,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屏幕上。
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梳妆台的方向。那个深紫色的丝绒盒子,像一块磁石,死死地吸着他的注意力。林晚那惊惧的一瞥,她反常的恐惧和阻拦,赵慧兰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关心”……所有的线索,都无声地指向那个不起眼的盒子。
他必须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不仅仅是为了解开林晚恐惧的源头,更是为了……撕开这个家里盘踞了二十多年的、带着铁锚腥味的黑暗!
林晚细微的抽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她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带着化不开的惊惶。
沈聿深抬起头,视线越过手机屏幕,落在床上那个蜷缩着、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影上。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深沉的痛惜,有被隐瞒的刺痛,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轻轻放下手机,动作缓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没有走向林晚,而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锐利如刀,脚步无声无息地,再次朝着梳妆台走去。
这一次,目标明确。
梳妆台在昏暗中静静矗立,瓶瓶罐罐反射着微弱的光。那个深紫色的丝绒首饰盒,就立在角落,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着巨大秘密的哨兵。
沈聿深在梳妆台前站定,距离盒子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能闻到丝绒表面散发出的、淡淡的、带着岁月气息的微尘味道。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离那个小小的铜质密码轮只有几厘米的空中,悬停。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林晚在药力下沉睡后均匀的呼吸声,和他自己胸膛里那颗跳动得异常沉重的心脏搏动声。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缓缓地,落向冰冷的铜轮。
那枚刻着“慧兰”和铁锚的戒指,那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就在盒子的最底层。
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开启潘多拉魔盒的密码。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密码轮的刹那——
“呜哇……呜哇……”
楼下,婴儿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嘹亮而急促的啼哭声!
那哭声穿透了楼板,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猛地刺破了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聿深悬在半空的手指,骤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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