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俩。宝宝在沈聿深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彻底安静下来,小小的身体放松,只剩下均匀绵长的呼吸,带着奶香的热气拂过他的颈侧。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上泪痕未干,在柔和的夜灯下,显得格外脆弱。
沈聿深抱着儿子,脚步放得极轻,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刚才楼下那场啼哭带来的惊心动魄似乎已经平息,儿子的安然入睡像一剂安抚,暂时熨平了他紧绷的神经。可这平静之下,另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情绪,却在无声地翻搅、凝聚。
他的目光,落在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上。那倒影里,抱着孩子的男人,眼神却像淬了寒冰,锐利得惊人。
楼上。
敞开的卧室门。
梳妆台上那个深紫色的丝绒盒子。
还有……昏睡的林晚。
刚才那被打断的一幕,如同卡在喉咙里的刺,尖锐地提醒着他。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怀里的儿子睡得很沉,小拳头松松地搭在他胸口。沈聿深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儿子柔软的头发,感受着那温热的、真实的生命气息。这小小的依赖和信任,像一道微弱的暖流,试图驱散他心底不断蔓延的寒意。
他抱着儿子,没有在婴儿房久留。脚步无声地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走廊里一片寂静,楼下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啼哭和混乱从未发生。
沈聿深抱着熟睡的儿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他的动作很稳,生怕惊醒臂弯里的小家伙。可他的心跳,却随着每一步接近那个敞开的卧室门,而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终于,他停在了卧室门口。
门内,光线昏暗。林晚依旧维持着蜷缩的睡姿,侧对着门口,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显然药效还在持续。那杯被他搁置在梳妆台旁小架子上的牛奶,已经不再冒热气,在昏暗中像一个冰冷的、被遗忘的标记。
而梳妆台的角落,那个深紫色的丝绒首饰盒,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昏黄的光线下,丝绒表面泛着幽暗的光泽,那小小的铜质密码轮,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沈聿深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了那个盒子。
刚才被打断的决心,如同休眠的火山,在心底轰然复苏,带着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岩浆!他不能再等!他必须知道!林晚那巨大的恐惧,赵慧兰那精准得诡异的“关心”,还有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铁锚标记……所有的谜团,似乎都指向这个小小的盒子!
他抱着儿子,脚步无声地走进卧室。反手,极其轻缓地,将房门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一盏微弱的睡眠灯,投下朦胧的光晕。
沈聿深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儿子放在林晚身边。小家伙只是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小脑袋蹭了蹭枕头,便又沉沉睡去。沈聿深替他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儿子温热的小脸,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林晚。
然后,他直起身。
目光,再无任何迟疑和阻碍,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笔直地射向梳妆台。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个角落。每一步都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空气仿佛在他周身凝固,带着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在梳妆台前站定。距离那个深紫色的盒子,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
他伸出手。
这一次,没有停顿,没有犹豫。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稳定,直接落在了冰凉的铜质密码轮上。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冰凉,细微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带着一种开启禁忌的微颤。他记得林晚说过,这个盒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里面是一些不值钱的旧物。她从未说过密码是什么,但他知道,她母亲的生日……
林晚母亲的生日……沈聿深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瞬间调取出了那个被他记住的、属于岳母的日期。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开始拨动那三个小小的铜轮。
咔哒…咔哒…咔哒……
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每一声“咔哒”,都像敲在沈聿深紧绷的神经上。他的呼吸屏住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冰凉的触感和齿轮细微的咬合声上。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牢牢监视着床上沉睡的母子——林晚依旧毫无所觉,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儿子小嘴微张,睡得正酣。
终于,三组数字对上了他记忆中的日期。
他停下手。
指尖悬停在最后一个铜轮上方。
只需要轻轻一按,盒盖就会弹开。里面,究竟藏着林晚恐惧的源头,还是足以撕裂一切的真相?
沈聿深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扫过床上沉睡的妻子。她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苍白而脆弱。如果……如果里面的东西,真的指向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闷痛。但眼底翻涌的冰冷决心,压倒了所有可能的迟疑。
他不再犹豫。指尖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而细微的轻响。
盒盖应声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淡淡的、带着岁月气息的微尘味道,混合着丝绒特有的气味,从缝隙里飘散出来。
沈聿深伸出手指,捏住盒盖的边缘,动作缓慢而坚定地,将它完全掀开。
柔和的灯光,毫无阻碍地照进了盒子的内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件熟悉的小物件。一个褪色发暗的银镯子,圈口很小,显然是林晚幼年时的旧物;一枚款式简单的、镶嵌着小小水钻的尾戒,看起来有些廉价,但很干净;还有一张边缘已经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年幼的林晚被一对年轻夫妇抱在中间,笑容灿烂——那是她早逝的父母。
这些,都是林晚曾经给他看过的,属于她童年的、带着淡淡哀伤的纪念品。
沈聿深的目光没有在这些东西上停留。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刺向盒子的最底层!那里,照片的下面,似乎压着一个小小的、凸起的轮廓。
他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拨开那张泛黄的合影照片。
照片被移开。
灯光下,盒子底部,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金灿灿的戒圈,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折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泽!
沈聿深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到!
他的手指,像是被那金光烫到,猛地僵在半空!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如同盯着一条盘踞在盒子里的毒蛇!
戒圈内壁,两个清晰的刻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慧兰**!
而戒面中央,那个小小的、线条简洁的图案,更是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劈开了他所有的侥幸和不愿相信!
一个铁锚!
冰冷!锐利!带着浓重海腥味的铁锚图案!
轰——!!!
沈聿深只觉得脑子里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崩塌!
赵慧兰!
铁锚!
刻着母亲名字的戒指!带着那个如同诅咒般标记的铁锚!
林晚的恐惧!她锁门!她惊惶的眼神!她死死阻拦他下楼质问!她对着汤碗失神呕吐!
老陈查到的资金流向!那个离岸公司的铁锚标志!二十多年前游艇合影上的铁锚旗!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枚冰冷的金戒指,残酷地、血淋淋地串联在了一起!拼凑出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却又无比清晰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他的母亲……赵慧兰!
她根本不是什么被蒙蔽的无辜者!
她是参与者!她是同谋!她是那个带着铁锚标记的、隐藏了二十多年的黑暗圈子的核心成员之一!
父亲当年的死……温伯的阴谋……这个家二十多年的痛苦……甚至……甚至林晚所遭遇的一切……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带着铁锚腥味的阴影,如同深渊巨口,在这一刻,彻底将沈聿深吞噬!
他站在梳妆台前,手里还捏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脸色在昏暗中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被至亲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毁灭性的怒焰!
他死死地盯着盒子底部那枚冰冷的戒指,仿佛要将它烧穿!
就在这时——
“唔……”
床上,昏睡的林晚,似乎被这死寂中无声爆发的巨大风暴惊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她的身体在薄被下不安地动了动,眉头蹙得更紧,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沈聿深猛地从巨大的冲击和剧痛中惊醒!他像被烫到一样,倏地收回捏着照片的手,指尖冰凉!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啪”地一声,用力合上了那个深紫色的丝绒盒盖!
盒子闭合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一声闷雷!
他转过身,动作僵硬而迅猛,目光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利刃,带着尚未平息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惊怒和冰冷的绝望,直直地、狠狠地刺向了床上那个即将醒来的女人!
林晚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微弱光源、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般、浑身散发着恐怖戾气的沈聿深!
还有……他手中,那个刚刚被用力合上的、深紫色的丝绒首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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