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黎明前的海面上全速航行,将那片燃烧的海域和冲天的火光远远甩在身后。甲板上,没有人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默和粗重的喘息。
沈聿深靠在船舷边,任由冰冷的海风吹打着他灼热的脸颊。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布满裂痕、彻底黯淡无光的长命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成功了,他们摧毁了“净化之焰”的一个关键节点,给了那个疯狂计划沉重一击。但这胜利,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空洞。
阿成简单处理了一下沈聿深身上被爆炸气浪冲击造成的擦伤和淤青,老刀则指挥着船员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海域,防止有追兵赶来。
“老板,我们……成功了。”阿成试图打破这压抑的沉默,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沈聿深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远方那渐渐缩小的火光。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顾景轩传来的那条断断续续的警告信息,以及电话那头最后仓促挂断的忙音。
那个男人……他到底怎么样了?
渔船在海上颠簸了整整一天,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型私人码头靠岸。前来接应的是老刀绝对信任的旧部,众人迅速换乘车辆,再次开始了转移。
新的藏身点位于一个远离城市喧嚣、靠近山林的小镇民宿。这里环境清幽,人口简单,不易引起注意。直到安顿下来,确认暂时安全后,那股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林晚抱着儿子迎上来,看到沈聿深平安归来,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爸爸回来了,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要抱。
沈聿深接过儿子,感受着怀里那软乎乎、沉甸甸的小身体,心中那份冰冷的沉重才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暖意。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细软的头发。
为了这孩子,为了这个家,所有的冒险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几天,外界关于公海某“科研平台”因“设备故障”引发爆炸并沉没的消息开始零星见诸报端,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国际新闻所淹没。然而,在特定的圈子里,这场爆炸引发的震动却是巨大的。
阿成通过网络监控发现,“黎明之光”相关的几个外围组织和资金渠道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收缩迹象。
同时,之前收到他们匿名信息的几个调查记者和机构,似乎加大了调查力度,一些隐晦的、指向某些跨国巨头和神秘组织的报道开始悄然流传。
水,已经被他们搅浑了。 “黎明之光”短期内必然元气大伤,行动会更加隐蔽和谨慎。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沈聿深心中的那块石头,却始终没有落下。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意识地查看那部卫星电话,期待着它能再次响起,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信号。然而,屏幕始终是死寂的黑色。
顾景轩,仿佛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直到他们抵达小镇藏身点一周后的一个傍晚。
沈聿深正陪着儿子在院子里蹒跚学步,小家伙走一步晃三下,逗得林晚在一旁掩嘴轻笑。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气氛难得的温馨宁静。
就在这时,老刀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老板,刚收到的。匿名的快递,寄件人和地址都是空的,但送件的人……很专业,放下东西就走了,追不上。”老刀将文件袋递给沈聿深。
沈聿深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接过文件袋,手感沉甸甸的。他挥了挥手,老刀会意,默默退开,并加强了周围的警戒。
沈聿深拿着文件袋走进书房,林晚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没有跟进去。
在书桌前坐下,沈聿深深吸一口气,拆开了文件袋。里面没有信,只有厚厚一叠资料。
最上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资产托管文件。受让方和受益人,赫然写着——沈聿深、林晚,以及他们儿子沈思晚的名字!而转让方……是顾景轩!
文件签署日期,就在实验室行动的前两天!他将自己名下几乎所有明里暗里的庞大资产,都做了不可撤销的转让和托管!
沈聿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在决定孤注一掷潜入“归途”内部或为他们提供关键信息前,冷静地安排好了这一切。他早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下面是几份更加核心、更加详细的关于“黎明之光”高层成员的身份背景、秘密据点、以及他们未来可能采取的行动预案分析报告。
这些信息的价值和精准度,远超他们之前获得的任何情报!这绝对是顾景轩在“归途”内部潜伏期间,用极高风险换来的!
最后,是一张被小心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照片。
沈聿深颤抖着手,将照片展开。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苏清婉,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站在一片花海中,笑得温柔而灿烂。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有身孕。而在照片的背面,用熟悉的、属于顾景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对不起,清婉。对不起,我的孩子。愿你们余生,平安喜乐。】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只有这迟到了二十多年,浸透着无尽悔恨、愧疚,以及最终时刻那深沉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父爱的……遗言。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了那墨色的字迹。
沈聿深猛地仰起头,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硬块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又热又涨,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他一直知道,一直有所猜测。但当这冰冷的证据和这无声的告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时,那种冲击力,还是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那个骄傲的、复杂的、一度让他无比戒备的男人……他的……生父……
他甚至……没能当面叫他一声。
他甚至……没能亲眼看看自己的孙子。
他就这样,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用他自己的生命和全部的身家,为他铺平了未来可能的路,偿还了那份沉重的亏欠,然后……彻底消失在了那片他为之战斗的黑暗里。
沈聿深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着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复杂到极致的悲痛与酸楚。
书房门外,林晚隐约听到了里面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呼吸声。她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地将担心得想哭的儿子抱远了一些,轻轻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泪却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有些痛,需要男人自己去扛。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才被轻轻打开。
沈聿深走了出来,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只是眼睛布满了血丝,神情是一种经历过巨大悲痛后的、异乎寻常的平静和……一种更加坚硬的什么东西。
他走到林晚面前,伸手将她和儿子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从这温暖的怀抱中,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林晚也没有问。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小院被暮色笼罩。
但黑夜之后,总有黎明。
沈聿深抬起头,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星辰,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
顾景轩用他的死,换来了他们的生,也换来了摧毁“净化之焰”爪牙的机会。
这笔血债,他记下了。
“黎明之光”……我们的账,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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