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叶宸那句充满了绝望与凝重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铅块，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才从世界毁灭的边缘被拉回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个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窒息的现实，就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枷锁……快要碎了？”苏晓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宸。他无法想象，那座镇压了虚寂之主亿万万年、坚不可摧的镇妖塔，竟然会……“散架”。
凌霜的反应最快，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接通了加密频道，她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块，但那微微颤抖的语调，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里是龙城司第三分局指挥官凌霜，我以最高权限，向龙城司总部长官秦峰，发出‘天启’级警报！”
“重复，‘天启’级警报！”
“镇妖塔‘枷锁’结构破损超过百分之七十，混沌浊流正在持续、不可逆地向外渗透。虚寂之主存在二次破封的、迫在眉睫的风险！”
“请求总部，立刻启动‘方舟’预案，并授权我方，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阻止灾难发生！”
“天启”级警报，这是龙城司内部，最高级别的、代表着世界末日级别的威胁警报。而上一次启动这个警报，还是在百年前，镇妖塔第一次失控的时候。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凌霜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龙城司总部，乃至全球所有分部，都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在她下达指令的同时，叶宸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地扫描着整座巨塔。他现在与塔，已经是一体的。他能“感觉”到塔的每一个角落，能“听”到每一块砖石的“呼吸”。
很快，他就在塔的第七层，一个被混沌浊流严重侵蚀的区域，感知到了一股微弱、但却无比熟悉、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能量特征。
“找到了。”叶宸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归一会的教主……他还没死。”
“什么？！”苏晓和林薇都大吃一惊。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教主在最后的决战中，被虚寂之主的力量彻底吞噬了。
“不，那不是吞噬。”叶宸的语气，无比肯定，“那是……‘赏赐’。虚寂之主吸收了他大部分的生命力，但留下了一丝最纯粹的、充满了怨念的‘残魂’，作为它在现实世界中的……‘眼睛’和‘耳朵’。”
“我们必须在他彻底消散，或者在被虚寂之主彻底回收之前，找到他！”
“从他嘴里，撬出关于虚寂之主最终计划的……所有情报！”
没有丝毫的迟疑。
四人再次组成了最默契的战斗队形，朝着塔的第七层，疾驰而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镇妖塔，已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险地”。
塔内的通道，不再稳定。墙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黏稠的混沌浊流，如同黑色的血液，从裂痕中缓缓渗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空间，在这里，也变得不再可靠。他们时而会看到前方出现一堵墙，走近了却发现只是一片幻觉；时而会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倾斜，仿佛整个塔都在缓缓地旋转。
“跟紧我！”苏晓走在最前面，他与塔灵的连接，此刻成为了唯一的“导航仪”。他能提前感知到哪些区域的法则最不稳定，哪些地方的空间最容易出现扭曲，带领着众人，避开了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林薇则撑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净化领域，将四人紧紧地护在其中。那些渗出的浊流，在接触到她那银色的光晕时，都会发出“滋滋”的声响，被迅速地净化。但她的消耗，也同样巨大。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凌霜手持配枪，警惕地断后。她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只剩下猎豹般的专注与锐利。任何从裂痕中钻出的、最低级的、失去了理智的怨灵，都会被她精准无比的子弹，在瞬间爆头，化作一缕黑烟。
而叶宸，则走在队伍的中央。
他不再需要战斗，也不再需要防御。他只是静静地走着，将自己的意识，与整座塔的“痛苦”，连接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这座活了亿万万年的神塔，正在缓慢地“死去”。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痛苦。它的每一次“心跳”，都显得那么无力。
他心中的那份沉重，也越来越强。
他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已经不仅仅是拯救世界。
更是在……抢救一位垂死的、伟大的“病人”。
终于，在穿过一条长达数公里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后，他们来到了第七层的核心区域。
一个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大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的裂谷。黏稠的混沌浊流，正如同瀑布般，从裂谷的边缘，疯狂地向下倾泻。而那股让叶宸感到熟悉的、怨毒的能量，正是从这裂谷的最深处，传来的。
“下去吗？”苏晓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谷，眉头紧锁。那里面混沌浊流的浓度，已经高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即便是他的古武意志，也不敢轻易涉足。
“下去。”叶宸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他走到裂谷的边缘，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那只由混沌能量构成的手臂，在接触到那些浊流的瞬间，并没有被污染，反而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将那些狂暴的能量，尽数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正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过滤器”，为身后的伙伴，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走！”
叶宸低喝一声，率先跳入了那片黑色的“瀑布”之中。
苏晓、林薇和凌霜，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四人如同坠入了一条黑色的河流，向着那未知的、黑暗的深渊，疾速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到了一片坚实的地面上。
这里，是裂谷的底部。一个更加广阔、更加压抑的空间。空气中，几乎百分之百都是由混沌浊流构成。如果不是有叶宸在前面开路，林薇的净化领域，恐怕在踏入这里的瞬间，就会被彻底撑爆。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一个由无数黑色的锁链，捆绑在中央石台上的、半透明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是一个人形，但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化作了纯粹的混沌浊流，只有一小部分，还维持着人形。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黑袍，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紧紧地贴在骨骼上。他的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
他，就是归一会教主最后的……残魂。
“呵呵……呵呵呵呵……”
看到叶宸等人的到来，那残魂，发出了一阵干涩而又疯狂的笑声。
“你们……还是来了……来见证……神的……最终降临……”
“闭嘴吧，疯子。”苏晓拔出了腰间的唐刀，刀锋直指教主，“你的神，抛弃了你。你只是它的一条……丧家之犬。”
“狗？”教主的残魂，笑得更加疯狂了，“不……我不是狗……我是……神选的……祭品！”
“我的死亡，不是终结……而是……飞升的开始！”
他猛地抬起头，那两个黑色的旋涡，死死地，盯住了叶宸。
“镇塔人……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重塑封印，唤醒那些无用的残魂，就能改变什么吗？”
“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神的降临，铺平最后的道路！”
“你们的每一次净化，都在为塔提供‘养分’！你们的每一次战斗，都在为世界积蓄‘绝望’！”
“而现在……随着‘枷锁’的破碎……神……终于可以……凝聚它最后的……也是最完美的……力量了！”
“什么力量？”叶宸冷冷地问道。
“力量？”教主的残魂，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向往与狂热的叹息，“那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够理解的力量！”
“神，将用它从亿万万个被献祭的灵魂中，从这片被污染的大地中，从这座即将崩塌的塔中，所汲取的所有‘怨念’与‘浊流’，为自己……铸造一具真正的、完美的、永恒的……‘神之躯’！”
“它将不再是虚无的意志，它将拥有实体！它将行走于大地之上，将整个世界，都化为了它的‘虚寂领域’！”
“而你们……你们这些所谓的‘守护者’，将成为它登基大典上，第一批……也是最尊贵的……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主的残魂，突然，开始剧烈地膨胀起来！
他那残破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黑色的浊流，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我……将作为神的第一份礼物……送你们……上路！”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向着四人，席卷而来！
然而，就在那能量即将触碰到他们的前一刻，教主的残魂，却猛地，僵住了。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
“不……不……神……您为什么……”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被一股更强大、更本源的力量，强行地抽走。
是虚寂之主。
它在得到它想要的信息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回收了它最后的“棋子”。
“原来……我只是……一个……传话的……”
教主的残魂，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了一句充满了无尽悲哀与不甘的呢喃。
然后，他便化作了漫天的黑点，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大殿之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叶宸等人的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他们得到了最关键的情报，也确认了最恐怖的未来。
虚寂之主，正在为自己，铸造一具完美的“神之躯”。
而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它。”叶宸的声音，无比低沉，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它……成为真正的‘神’之前。”
（第40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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