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阿古达圣殿笼罩在幽蓝微光中。
克清瑶从浅眠中惊醒,腕间手环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轻轻脉动。窗外传来低沉的雷声,整座圣殿的雷晶石壁随之共鸣。
“克姑娘,雷祭即将开始。”雷隐祭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神只大人命我为您送来祭袍。”
克清瑶打开门,老祭司手捧一袭银蓝色长袍。她伸手触摸,布料竟如活物般温暖,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触感。
“这是雷霆蛛丝织就的祭袍,”雷隐解释道,“只有得到神只认可的贵客才能穿着。”
克清瑶换上祭袍,发现它如同第二层皮肤般贴合。跟随雷隐穿过廊道时,那些雷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她周身形成淡淡光晕。
越接近中央祭坛,空气中的电荷就越发浓重。克清瑶的发丝开始飘起,静电在她耳边噼啪作响。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圣殿中心的圆形广场上,十二根通天雷柱环绕水晶祭坛。数百名阿古达修士跪伏在地,银蓝色祭袍在雷光中连成一片。祭坛上方,一团直径超过十丈的雷云正在缓慢旋转,其中不断有紫金色电蛇游走。
“来了。”
阿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克清瑶转头,发现神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
今日的他换了一身庄重装束——银白长发用雷晶束起,额前垂下一枚闪电形状的蓝宝石,月白色长袍外罩着半透明雷纱。
“跟紧我。”阿羿向她伸出手,指尖跃动着细小雷光。
克清瑶的指尖在阿羿掌心微微颤抖。那触感带着细微电流的温暖。她偷偷抬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神只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小心台阶。”阿羿突然驻足。克清瑶这才发现祭坛边缘有道几乎透明的晶阶。
祭坛中央的雷晶近在咫尺。克清瑶注意到阿羿后颈有一缕银发挣脱了发束,正随着雷云的脉动轻轻飘扬。
“怕了?”阿羿侧首,雷光在他瞳孔中流转。
克清瑶摇头,发间银簪随之晃动。
“我只是从没想过会站在这里。”
阿羿唇角微扬:“八千年来,我也从没想过会带人来这里。”
这句话在克清瑶胸腔里炸开。她死死攥住祭袍下摆,生怕一松手就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雷晶,其内部不断迸发出刺目电光。阿羿松开克清瑶的手,缓步走向雷晶。当他伸手触碰晶体的瞬间,整座圣殿剧烈震颤起来!
“轰——!”
一道雷柱从天而降,直接劈在阿羿身上。
克清瑶惊叫出声,却见神只沐浴在雷光中,银发飞扬,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耀眼的蓝色,周身浮现出复杂的雷霆符文。
“子民们!”阿羿的声音如万雷齐鸣,“八千年前,我们的先祖在这地底深处点燃第一道雷火!今日,我们将再次向那位篡改天道的存在宣示——雷霆永不屈服!”
“阿古达!阿古达!”修士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十二根雷柱同时亮起,柱身上的金龙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龙口中喷吐出炽白电浆。这些电浆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网,将整个祭坛笼罩。
阿羿双手高举,雷晶开始缓缓上升。当它升到离地三丈高度时,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克清瑶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雷晶已经化作一面巨大光幕,上面浮现出流动的画面——
那是一片荒芜的战场,无数恶魔正在与人类军队厮杀。战场中央,一个浑身缠绕黑雾的身影格外醒目。
“赤月恶魔。”阿羿的声音低沉如雷,“曾经名为西风赤月的人类强者。”
幕上的画面剧烈扭曲。当影像重新凝聚时,克清瑶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惊恐的呜咽——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恶魔”,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活体肉瘤。
紫黑色肉块蠕动在青石上,表面布满黏液与脓血,数不清的黄色眼珠从褶皱间钻出又缩回。肉瘤下方垂落着数十条粗壮触须,每条都生满倒刺与吸盘。
“这就是...赤月恶魔?”克清瑶喃喃道。
“神魔大战时,天尊的灭世剑光将他封印。”阿羿解释道,“但封印并非永恒...”
光幕上的画面再次变换,这次显示的是一团漂浮在虚空中的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婴儿身影,周围环绕着三色光芒。
克清瑶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虽然看不清婴儿的面容,但她莫名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这是...”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阿羿的银发无风自动:“西风赤月与秦古彤之子。他身上流淌着父母双方的血脉之力。”
神只突然转身,直视克清瑶的眼睛:“这孩子就是钥匙。”
“钥匙?”
“能解开赤月封印的钥匙。”阿羿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当他唱起那首特定的歌谣时,封印将会松动...”
“看见他以后呢?我....不!”克清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阿羿牢牢握住。
“不必害怕。”阿羿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需要你找到这个孩子,是为了保护他。”
光幕上的画面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可怕场景——赤月恶魔挣脱封印,率领恶魔大军横扫玛法大陆。
“有人正在寻找这个孩子。”阿羿松开克清瑶的手腕,轻抚她的脸颊,“一旦他们得手,这场灾难就会降临。”
祭坛周围的雷声突然变得狂暴。克清瑶感到呼吸困难,阿羿的每一句话都敲击着她的心脏。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颤抖,“我只是个连自己部落能力都没完全掌握的...”
“因为风语者的血脉能感知那个孩子的存在。”阿羿突然靠近,“还因为...”
神只的唇轻轻贴上她的耳垂,一个词如雷击般传入她的脑海:
“信任。”
这个简单的词语让克清瑶浑身战栗。
“我会教你一首歌谣。”阿羿的指尖轻触克清瑶的眉心。
一段陌生的旋律突然在克清瑶脑海里响起:“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人儿莫要哭,明日太阳照当头……”
这四句歌词打开了克清瑶内心深处的抵抗。她的眼眶渐渐湿润。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一个黑发少女站在月光下,轻轻哼唱着这首歌谣。少女的眼中含着泪水,笑容却格外温柔。
“这是秦古彤写给自己孩子的歌。”阿羿的声音柔和下来,“只有你的血脉才能引发它的力量,唤醒那个孩子和他的父亲。”
祭坛周围的雷云突然剧烈翻滚。阿羿抬头望向穹顶,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时间不多了。”他深深凝视着克清瑶,“我需要你的答复。”
克清瑶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能否给我一夜考虑?”
祭坛四周突然寂静得可怕。几位高阶祭司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阿羿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的雷光忽明忽暗。最后,他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他抬手划过克清瑶的脸颊,“黎明时分,我会在镜殿等你。”
祭坛周围的修士们齐声诵念古老咒文。雷晶光幕上的画面再次变化,显示赤月恶魔在封印中挣扎的场景。
“记住,克清瑶。”阿羿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无论谁先找到那个孩子,玛法大陆的命运都将改变。你必须赶在恶魔信徒之前...”
他的话被震耳欲聋的雷鸣打断。
穹顶的雷云裂开一道巨大缝隙,粗大的雷柱直劈而下,将整个祭坛笼罩在白光中。
克清瑶本能地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被强大力量托起。当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站在圣殿外围的回廊上。
“找到那个孩子...”阿羿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用我教你的歌谣测试他...”
克清瑶心里默念:“让我好好考虑下,会给你答复...”
她感到腕间的雷光手环突然收紧,像是一个无言的承诺。
当克清瑶离开后,结束仪式的祭司们围了上来。
为首的祭司金发耀眼,话语却阴冷:“主人,要不要直接给她种下情蛊?”
少年神只把玩着一缕银发,眼神晦暗不明:“风语者的血脉需要她自愿觉醒。”
他突然捏碎手中的水晶杯,鲜血顺着手指滴落。
“准备‘噬魂引’,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
“教主!”大祭司雷英脸色剧变,“你要施展‘噬魂引’?这会损失百年功力啊!”
雷英跪地拜服,表示顺从。
子夜时分,克清瑶在客房辗转反侧。窗外飘来一阵幽香,她循着香气来到黑曜石镜殿。
殿中央的玉台上,少年神只只着单薄白衫,银发如月光倾泻。见她到来,他缓缓抬眼——那双眼睛竟含着泪水。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脆弱,“不去睡觉吗?”
克清瑶赤脚踩在黑曜石地面上,冰冷触感让她稍稍清醒。
“我睡不着。”她攥紧睡袍衣角,“有些事想当面问您。”
少年神只拍拍玉台边缘:“坐这儿说。”
克清瑶小心坐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一丝酒气。玉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壶。
“您喝酒了?”她问道。
“一点点。”他轻笑,“神明偶尔也需要放纵。”
克清瑶鼓起勇气:“白天祭坛上...您说的那些...”
“吓到你了吗?”他凑近,带着微醺的气息,“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自嘲地摇头,“不过,那个钥匙是真的。”
殿内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夜巡祭司的脚步声。
“那个孩子...”她犹豫着,“真的必须由我来找吗?”
银发少年突然转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玉台上。克清瑶向后仰去,被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后背。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甜腻诱人。
他的指尖沿着她背部脊椎缓缓上移。当手指停留在第七节椎骨时,轻轻一按,一道细如发丝的魂血钻入了克清瑶的身体。
克清瑶身体猛颤,眼睛突然瞪大。无数记忆碎片涌上脑海。
她看到秦古彤哼唱古老歌谣,看到赤月铠甲上未干的血迹,看到玄夜转身时飘起的衣角。最后,她看到自己和神只少年抱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这才是你睡不着的原因。”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太阳穴,“不是来质问神明,是来寻找答案的迷途小鹿。”
克清瑶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他的衣襟。
“嘘...”他握住她颤抖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月光偏移的刹那,克清瑶看见他锁骨下方浮现出暗紫色纹路——那是沃玛教的印记。但当她想要细看时,少年神只已经挑起她的下巴。
“天亮之前...”他的气息缠绕上来,“我可以暂时不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只。”
他吻住了克清瑶的双唇。
双唇相触的瞬间,克清瑶的视野被刺目白光淹没。她感到自己正在急速下坠,最后跌入一段尘封的记忆。
“夫人,该喝药了。”
熟悉的嗓音让她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榻的锦帐,窗外传来比奇皇城的晨钟声。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戴着象征将军夫人的翡翠指环。
“将军呢?”她听见自己问出这句话,声音里满是新婚妻子的娇嗔。
侍女抿嘴一笑:“大人在校场操练新兵,说午时定回来陪夫人用膳。”
克清瑶跑向铜镜,镜中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脸,却又有些不同——眼角多了几分少妇风韵,发髻挽成已嫁女子的样式。
院外传来整齐军靴声。她提着裙摆奔向回廊,正撞进一个带着汗味的怀抱。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那是她的将军,周宜兴。
“星琪,跑这么急做什么?”他刮了下她的鼻尖。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那个神只少年,只是眼角眉梢都染着人间烟火气。
记忆开始加速流转。她记起来了,她五百年前的身份——皇族田星琪公主。
记忆的画面又转。
“大人!”侍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温存,“蛮族斥候出现在枯骨平原!”
周宜兴瞬间绷紧肌肉。田星琪下意识抓住他的臂甲。
“我去去就回。”他匆匆吻过她眉心,“晚膳想吃炙鹿肉还是...”
“都要。”她拽住他战袍下摆,“我要你亲自猎的鹿。”
周宜兴大笑,解下腰间玉佩塞进她掌心:“拿好了,等我回来赎。”
她看着五百年前的自己站在城楼上,目送丈夫的银甲军队消失在尘烟里。
三日后,当溃兵带来前线噩耗时,她正对着满桌凉透的炙鹿肉发呆。玉佩突然从她指间滑落,在青石地上摔出裂痕。
“公主不可啊!”侍女们哭喊阻拦,却见田星琪已经换上轻甲,长发草草束成马尾。
枯骨平原上,秃鹫在血色夕阳中盘旋。田星琪在尸山血海中踉跄前行,直到她看见那柄断剑——剑柄上缠着她亲手系的平安结,已经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宜兴...”
她跪下来拂去丈夫脸上的血污。
周宜兴的嘴角凝着一丝笑意,仿佛只是在小憩。可他胸甲上那个狰狞的箭洞,分明是蛮族特有的三棱毒箭所伤。
凄厉的鹰唳划破天际。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蛮族驯养的黄鹰王展开羽翼。她本能地抓起断剑,却见那畜生突然歪头盯着她腰间玉佩。
“是你们...”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皇城根本没有派援兵对不对?”
黄鹰王俯冲而下的瞬间,田星琪反而笑了。她最后看了一眼丈夫安详的睡颜,张开双臂迎向利爪。
眼前的血色战场如同打碎的镜子般裂开。
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被银发神只禁锢在怀中,两人的唇瓣刚刚分离,克清瑶已经泪水涌出。
“你怎么哭了。”他拇指抚过她湿润的脸颊。
这句话让克清瑶如坠冰窟,因为在前世记忆的最后片段里,她分明看见——那个被蛮族黄鹰撕碎的“自己”,腹部还微微隆起。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现实中同样泪流满面。
克清瑶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攥住沃玛的衣襟。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抓住的是五百年前那个未完成的承诺。
她踮起脚尖,将双唇重重贴上他的。这个吻裹挟着五百年的思念与痛楚。
神只少年僵在原地。他尝到了她泪水的咸涩,感受到了她唇瓣的颤抖。她的气息如此熟悉,让他恍惚看见那个站在城楼上目送自己出征的身影。
克清瑶的指尖抚上他后颈,那里本该有一道被蛮族箭矢擦伤的旧疤。她的吻愈发深入,像是要把前世没说完的情话都倾注在这一刻。
殿外的雷声忽然停了。月光为相拥的两人镀上银边。
克清瑶的指尖轻轻颤抖,抚上神只少年的脸颊。一滴泪顺着她的鼻梁滑落,悬在两人将触未触的唇间。
“清瑶...”神只少年无意识地轻唤。
这个称呼让克清瑶再也无法克制。她的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唇瓣带着泪水紧紧贴着他的嘴唇。这个吻突然变得炽热而深刻。
神只少年僵住了。他能感受到她滚烫的泪水滑过两人相贴的脸颊,能尝到她唇齿间破碎的呜咽。
克清瑶的指尖穿过他银色发丝,触碰到那个隐藏在发间的小小胎记。这个发现让她吻得更深,更急。
神只少年终于回应了这个吻。他的手掌轻轻捧住她的后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宜兴...”她在换气的间隙轻声呢喃。
他加深了这个吻,手掌滑落到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五百年的时光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一个吻的长度。
当克清瑶终于因为缺氧而微微后仰时,她的眼睛红肿,嘴唇因为激烈的亲吻而微微发烫,但嘴角却扬起一个释然的微笑。
沃玛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一次...”克清瑶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殿外的风突然静止了,连时间仿佛都为这个跨越五百年的重逢而驻足。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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