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那戴着狰狞骷髅头盔的脸转向脚下这片被他亲手劈出的、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废墟坑洞,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废墟之上:
“擂台在此!”
“三日之内,沙巴克城主府衙前,此地方圆!”
“所有自认有资格者——”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扫过铁血盟、江湖门派等方向,那些之前还蠢蠢欲动、此刻却面如死灰的势力首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皆可登台!明刀明枪,挑战这城主之位!”
“暗箭伤人者——”离歌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森然的杀气如同寒冬降临,瞬间笼罩全场,“杀无赦!”
“轰!”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刚刚被神兵异象震慑的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什么?三天?他还敢守擂三天?”
“疯了!他刚经历连番大战啊!”
“这是何等的自信……不,是狂妄!赤裸裸的蔑视!”
“明刀明枪……暗箭杀无赦……这是要以一人之力,压服整个玛法江湖的挑战吗?!”
狂!狂到了极致!但此刻,再无人敢轻易喊出“狂妄”二字。那劈碎武台的一剑,那神兵印信的共鸣,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神山,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就在这鼎沸的议论和震撼的浪潮中,离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沉凝气度,如同烈九元帅那宽厚的背影重现人间:
“凡入我沙巴克城者——”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普通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客,扫过那些小门小派,扫过那些挣扎求存的散人武者。
“无论出身,无论过往!”
“来了,便是兄弟!”
“轰——!!!”
如果说之前的宣言是惊雷,是冰刃,那么这一句“来了便是兄弟”,便如同春雷,炸响在无数底层江湖人的心中!
烈九元帅的老政策!那个曾经让沙巴克成为无数江湖草根心中圣地的口号!那个在烈九当上人族大元帅后逐渐被遗忘、被权谋倾轧所取代的精神!
如今,竟从这个刚刚以血腥手段镇压一切、劈碎武台的煞神口中,再次被宣告!
巨大的反差,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冲击!
短暂的死寂后,是远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狂热的声浪!
“兄弟!他说来了就是兄弟!”
“烈九元帅!是烈九元帅的仁政啊!”
“战神殿!沙巴克!老子要加入!”
“算我一个!管他什么高手挑战,老子就认这句话!”
“离歌将军!离歌城主!”
狂热崇拜的呼喊声,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从无数普通武者、小门派弟子中爆发出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广场!
许多人的眼睛都红了,激动得浑身颤抖。沙巴克,那个传说中充满热血与兄弟情义的地方,仿佛在这一刻,随着那方印信和那句宣言,重新回来了!
高台上,秦科文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西风血鸦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深深的感慨。
少女小仙破涕为笑,看着坑中那道身影,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与骄傲。西风域咧着嘴,无声地大笑,牵动了伤口也毫不在意。
铁血盟鬼刀陈枭等人,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句“兄弟”的宣言,如同最响亮的耳光抽在他们脸上,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牢牢钉在了“阴谋者”的耻辱柱上。他们看着台下那些狂热呼喊的普通武者,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人心,沙巴克的人心,似乎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阻挡的方式,向那个坑中的身影汇聚!
离歌立于深坑中心的孤岩之上,左手托着象征沙巴克至高权柄的城主大司马印信,右手斜持开天神剑。狰狞的骷髅头盔在盟重省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
他不再言语。
废墟是他的王座。深坑是他的领域。手中神剑是他的权杖。
他便是此刻沙巴克唯一的中心,唯一的意志。
一人一剑一印,独尊沙巴克!
盟重省炽烈的风卷过废墟,扬起细微的尘埃,却撼不动坑中那道如同神魔铸就的身影分毫。
喧嚣的声浪如同拍击礁石的海潮,狂热、震撼、恐惧、敬畏……种种情绪在广场上翻涌交织,最终都归于那道孤岩之上绝对的静默。
离歌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激动涨红的脸,掠过铁血盟、卧龙山庄那阴鸷的角落,最后落向城主府深处。那里,会有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
香石温婉的眉眼,柔软的唇瓣,在他心湖中清晰地映现出来,仿佛驱散了鼻端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
他握紧了掌中那方冰凉的城主印信,虎钮硌着死神手套坚韧的皮革。开天神剑在手中低低嗡鸣,剑柄上残留的触感,是香石临别时悄悄系上的、那根不起眼的祈福红绳。
快了。离歌心中默念。待此间事了,尘埃落定,他便能卸下这身染血的战甲,抛却这骷髅头盔的狰狞,只以离歌的身份,去拥抱他的香石。告诉她,沙巴克的天空,终于属于他们。
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柔和已被钢铁般的意志覆盖。三日之约如同无形的界碑,矗立在眼前。
毒蛇山谷的瘴气,在午后烈日的蒸腾下,愈发显得粘稠、甜腥,带着死亡的气息。扭曲的怪树投下斑驳的阴影,仿佛无数蛰伏的毒蛇张开了獠牙。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不知名的毒虫在腐叶下发出细碎、令人心悸的窸窣声。
然而,在这片被世人视为绝地的险恶山谷中,却流淌着一道格格不入的、名为“幸福”的暖流。
“嘚嘚、嘚嘚……”
清脆的马蹄声踏碎了山谷的死寂。两匹神骏的黑马并辔而行,踏过泥泞的小径。
当先一匹马上,花令仪一身火红的法神披风,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耀眼如燃烧的火焰。她白皙的脸颊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甜蜜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哼着一支不成调的、精灵族的小曲儿,脚尖在马镫上轻轻打着拍子。
那双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星辰般的光彩,正一瞬不瞬地望向身旁的人。
她身旁的骏马上,端坐着明灯。这位创世神明、曾经的启源天尊,此刻的形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忍俊不禁的“烟火气”。
他那头标志性的、如流淌月华般的银发,此刻被精心地——或者说,是“惨不忍睹”地——编成了无数根细小的发辫!
这些小辫子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有的编得还算整齐,有的则歪歪扭扭,甚至有几缕散落的发丝调皮地翘着,随着马匹的走动在他额前、鬓边轻轻晃动。
辫梢处,还用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色彩鲜艳但显然不是凡品的坚韧草叶(可能是花令仪用小火球烘烤定型的)打着小小的结,点缀其间。远远看去,他那颗俊美无俦的脑袋,活像顶了一个会发光的、毛茸茸的彩色鸟窝。
这自然是花令仪的“杰作”。从比奇皇城出来,踏上前往沙巴克的路途开始,这位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少女,就找到了新的乐趣——研究明灯的头发。
烈九和云裳夫人点头应允婚事,一年后待她成年便正式完婚的承诺,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她整个人都晕陶陶的,充满了不吐不快的幸福感。给明灯编辫子,成了她表达爱意和占有欲最直接、也最让她乐此不疲的方式。
明灯端坐马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紫黑色的长袍衬得他气质沉凝。
只是配上那一头“五彩斑斓”的小辫子,这份沉凝里便平添了几分无奈又纵容的宠溺。
他异色的双瞳——左眼深邃如紫晶,右眼碎金流转——此刻只倒映着身旁少女的身影,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正被花令仪牢牢地抓着。
“明灯,你看这个结,像不像个小星星?”花令仪捏起他鬓边一根辫子末端的草叶结,献宝似的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我特意选的这种会发微光的‘星萤草’!晚上肯定更好看!”
明灯低笑,声音带着磁性的温柔:“嗯,像。我的小精灵编的,自然是最好的。”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不过,再编下去,我怕我的头发要被你薅光了。到时候成了光头的新郎官,可怎么见人?”
“才不会呢!”花令仪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下意识地松了松力道,又仔细看了看他的发际线,确认无恙后才放心,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就算真薅光了,我也喜欢!光头也好看!再说了,我可是未来的大魔法师,到时候给你变一头更漂亮的头发出来!”
她说着,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身体在马鞍上微微前倾,凑近明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而且,这样多好认啊!以后不管你在哪里,只要看到这一头独一无二的小辫子,我就知道是我的明灯!谁也别想冒充!”
明灯心中一片柔软,几乎要化开。
他微微侧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凑过来的额角,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好,都依你。我的头发,只给你一个人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暧昧,“不过,到了驿站,可得帮我拆开重新梳理一下,有些辫子…勒得有点紧。”
花令仪耳尖瞬间染上绯红,羞恼地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讨厌!还不是你乱动!坐好,别动,这边还有一缕没编完呢!”说着,她还真就松开他的手,又兴致勃勃地去摆弄他另一侧散落的几缕银发,指尖灵活地穿梭起来,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
明灯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任由她施为,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和弥漫的毒瘴。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早已覆盖了方圆数十里,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潜伏在树冠、石缝、泥沼深处的毒蛇猛兽,也能感知到空气中蕴含的麻痹性毒素。
一丝极淡的神力从他周身悄然弥散,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两人两马温柔地笼罩其中。
那些致命的毒瘴在触及屏障的瞬间,便如冰雪般消融净化;所有试图靠近的毒虫蛇蝎,都在无形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这趟旅程,对他而言,不过是陪心爱的姑娘去打造一件新玩具(尽管那噬魂法杖已是凡间极品),顺便享受这难得的、只属于凡尘的亲密时光。毒蛇山谷的凶险?在他眼中,不过是拂去衣袖尘埃般轻易。
“对了,明灯,”花令仪一边笨拙地对付着那缕不听话的银发,一边想起什么,语气雀跃。
“到了沙巴克,你说我是打造一根新法杖呢,还是让铁匠大叔给我的噬魂加点什么好?比如镶嵌几颗漂亮的魔晶?或者刻上我们的名字?”她拍了拍腰间悬挂的噬魂法杖,杖尖的火灵珠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兴奋,微微闪烁了一下。
明灯的目光落在噬魂法杖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金芒闪过,他能感觉到,噬魂法杖内蕴藏的力量似乎被花令仪新获得的全系魔法亲和力隐隐牵动,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蜕变。
他微笑道:“都好。沙巴克的‘天工坊’汇聚了最好的匠师,你想怎么改都行。或者,让他们用最好的材料,为你量身定做一根全新的。只要你喜欢。”
“嗯!我要好好想想!”花令仪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打造一把配得上未来‘明灯夫人’的法杖!”她得意地扬起小脸,这个称呼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甜蜜的心悸。
明灯被她逗笑,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却摸到了自己满头的辫子,动作一顿,无奈地改为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好,未来的明灯夫人说了算。”
两人相视而笑,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伴随着少女清脆的笑语和青年低沉的回应,将这片阴森之地硬生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然而,在距离他们约莫一里外,一处被巨大腐朽树根完全遮蔽的阴影里。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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