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外一片相距不远的山岭中墨羽的脚步轻盈而迅捷，仿佛林间的精灵，即使在崎岖陡峭、枝叶横生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她似乎对这片山脉了如指掌，选择的路径往往是人迹罕至、甚至看似无法通行的兽径或岩缝。
巴图尔牵着“赤焰”，咬紧牙关跟在后面。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失血和毒素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全靠顽强的意志和草原战士的骄傲支撑着。他注意到，墨羽并非一味疾行，时常会突然停下，侧耳倾听，或观察地面、树木的细微痕迹，然后调整方向。她似乎不仅在赶路，更是在规避着什么。
“我们在绕路？”巴图尔忍不住喘着气问道，他感觉方向似乎偏离了原本通往有人烟地带的大致方位。
墨羽头也不回，清冷的声音传来：“陈家既然动了手，官道和主要隘口必然有埋伏。你想自投罗网？”
巴图尔沉默。他知道对方是对的。
“而且，”墨羽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追你的，可能不止陈家。”
巴图尔心中一凛：“还有谁？”
“不清楚。但刚才那三头影狼，出现得有点太‘巧’了。”墨羽停下脚步，蹲下身，检查着一处潮湿泥土上的模糊印记，那印记非蹄非爪，形状怪异。“影狼通常不会在那个时辰、那个地点集群狩猎。更像是……被某种东西驱赶，或者吸引过来的。”
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幽暗的林木：“这山里，除了陈家的鹰犬，恐怕还混进了别的‘东西’。小心点，跟紧我。”
她的话语让巴图尔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警惕。他握紧了手中的“苍狼”弯刀，感受到刀柄上传来的微弱冰凉触感，心中稍安。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墨羽带着他穿行在几乎无人踏足的原始丛林，攀爬陡峭的岩壁，涉过冰冷的溪流。她时而会取出一些巴图尔从未见过的精巧工具辅助行进，或是用那神乎其技的暗器手法，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虫猛兽。
巴图尔凭借强大的体魄和求生本能死死跟着，但伤势和毒素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脚步也越来越虚浮。在一次试图攀上一块湿滑的巨石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栽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滚落山坡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是墨羽！她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单手就稳住了巴图尔沉重的身躯。
“撑住！”墨羽低喝一声，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另一个皮囊中取出一片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叶子，“嚼了它！能暂时压住毒素！”
巴图尔依言将叶子塞入口中，一股强烈的清凉苦涩味瞬间充斥口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流般的气息涌入四肢百骸，让灼热的痛感和眩晕感暂时减轻了不少。
“多谢……”巴图尔声音沙哑。
墨羽没说什么，只是扶着他坐到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左臂和后背的伤口，眉头微蹙：“毒素很顽固，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彻底清毒疗伤。再往前不远，应该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落脚。”
休息片刻后，两人一马继续前行。终于，在日落西山、林间光线彻底暗淡下来之前，他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隐蔽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极难发现。
墨羽示意巴图尔和“赤焰”留在洞外警戒，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潜入洞中探查。片刻后，她返回，点了点头：“里面是空的，暂时安全。”
山洞不大，但足够干燥，能遮蔽风寒。墨羽熟练地收集了一些干柴，在洞内深处升起一小堆篝火，既驱散了黑暗和湿气，火光和烟雾又被洞口藤蔓和曲折的洞壁巧妙遮挡，不易被外界察觉。
她让巴图尔靠坐在洞壁，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尤其是左臂那发黑的伤口。
“伤口需要重新处理，腐肉要剔除，毒素必须逼出来。”墨羽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动作却异常利落。她取出一柄寒光闪闪、薄如柳叶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巴图尔看着她手中的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来吧，俺撑得住。”
没有麻药，整个过程对于巴图尔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锋利的刀刃割开发黑肿胀的皮肉，刮去腐坏的组织，墨羽的手法快、准、狠，尽可能减少他的痛苦，但剧烈的疼痛依旧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迅速清理完伤口，又将一种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膏仔细敷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这‘青木拔毒膏’能吸出余毒，促进生机。但你的内腑也被毒素侵袭，需要汤药调理。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药材。”墨羽处理完伤口，看着巴图尔因失血和疼痛而更加苍白的脸，“明天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药材，或者……找到能帮你的人。”
巴图尔虚脱般地靠在洞壁上，喘着粗气：“找谁？这荒山野岭……”
墨羽拨弄着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金属面甲下那双沉静的眼眸：“这片山脉，并非只有追兵和野兽。也有一些……不愿意卷入纷争，或者，与陈家不对付的人存在。我们需要一点运气。”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洞口的“赤焰”忽然警惕地抬起头，耳朵转动，望向洞外的某个方向，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响鼻。
墨羽瞬间警觉，如同捕猎前的猎豹般绷紧了身体，手已按在了腰后的短刃上。她示意巴图尔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潜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浓重，林影幢幢。
片刻后，她微微放松了身体，低声道：“不是追兵。是……本地的一种小兽，被火光吸引过来了。”但她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依旧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巴图尔也松了口气，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皮沉重。在篝火的温暖和暂时安全的氛围中，他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模糊的视线里，是墨羽守在洞口、如同雕塑般警惕的背影，以及洞外那无尽黑暗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山林。
他不知道这个救了他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来自何方，目的为何。但此刻，她是他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异乡唯一的依靠。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活过了今天。
而墨羽，则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守望着黑夜，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以及如何为这个来自北漠的伤者，找到一线生机。她隐隐感觉到，巴图尔的出现，以及他追寻的“会呼吸的金属”，或许与她正在调查的某些事情，存在着某种意想不到的关联。这片青木王朝的边境山脉，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也越来越危险。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人间镇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