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舟转身走进厨房，玻璃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暂时隔绝了视线。温雨慈一直微微绷着的肩线终于放松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她这才有勇气更仔细地打量这个属于段砚舟的空间。
客厅里整洁得近乎冷清，黑白灰的基调贯穿始终，家具寥寥，每一件都摆得一丝不苟。整个空间像被精心校准过，理性、克制，却也因此失却了几分人居住的温度与随意。她的目光缓缓掠过这一片寂寥，最终落在靠墙的一个不大书柜上。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书柜里竟整齐地排列着许多本书。好奇心轻轻一推，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指尖随意地划过书脊，抽出一本翻开。映入眼帘的，全是与计算机和编程相关的专业内容——代码、算法、架构图，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如同另一种世界的密码，看得温雨慈一阵头晕。她轻轻将书塞回原处，正欲移开视线，却冷不防瞥见底层搁着一只打开的小木盒。
盒子不大，里面倒扣着一只相框。她本能地以为是段砚舟的照片，心想这冷漠空间里总算存着一点私人的温度。可当她将相框拿起、翻转过来，却发现照片中是一位女子。
那照片显然已有些年月，边角微微泛黄。画面中的女人正微笑着，笑容温婉如水，眼神清澈而明亮，透出一种不同于时代的知性与沉静。她唇角弯起的弧度柔和得像一缕春风，只是看着，就仿佛能被那种宁和感染。
温雨怔住了。
她端详着那张脸，越来越觉得……这女子与段砚舟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温雨慈心里泛起了嘀咕，一个念头浮现：“这……这应该是段砚舟的母亲吧？”
这个猜测让她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紧张起来，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她像是怕惊扰了照片中的人，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甚至有些慌乱地、对着照片恭敬地微微鞠了一躬，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点结巴：
“阿……阿姨好，我……我是段砚舟的同学，我叫温雨慈。”
她这近乎自言自语的怯生生的话，和略显笨拙的动作，却清晰地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落入了正在烧水的段砚舟眼中。他握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那个对着母亲照片小心翼翼自我介绍的女孩，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点酸涩，有点久违的温暖，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但随即，那温暖之下又翻涌起一丝难以启齿的自卑——关于这个简陋的家，关于照片背后不再完整的生活。他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
不一会儿，厨房门被推开。段砚舟端着一杯热水走出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神从未发生过。
“喝点热水吧。”他将杯子递到温雨慈面前。
温雨慈像是做了什么小坏事被撞破，脸颊微热，连忙双手接过杯子，小声道谢：“谢谢。”她小口抿着热水，试图掩饰刚才的举动带来的羞涩。
段砚舟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湿漉漉的发梢上，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尾滚落，悄悄没入她连衣裙的衣领。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温雨慈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他的背影，看到卧室门关上，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转回头，心脏怦怦跳，只能借由喝水来掩饰慌乱。
很快，段砚舟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条干净柔软的白色浴巾。他径直走到温雨慈面前，伸手递给她，语气依旧平淡：“擦擦吧，新的。”
温雨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连忙放下水杯接过浴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谢谢……”
她用浴巾包裹住长发，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少女微低着头，脖颈弯出纤细脆弱的弧度，湿润的发丝被揉乱，贴在微微泛红的脸颊边，显得格外乖巧，甚至有些……楚楚动人。
段砚舟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底莫名泛起一丝丝燥热的火气，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有些仓促地转身走开，到门口鞋柜上拿起自己的书包，借此平复了一下骤然失序的心跳。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沙发，在温雨慈旁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坐下。同一个沙发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将两人包裹进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寂静里。
总得有人打破这僵局。
“今天我们……补习什么呢？”段砚舟率先开口，眼神试图聚焦在茶几上，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他强作镇定。
听到“补习”二字，温雨慈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瞬间进入了“温老师”的角色。她挺直背脊，一本正经起来，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段砚舟身旁——她自己的书包上。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中间还隔着一个人，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向前倾，伸手越过段砚舟去够那个书包。
然而，距离有点远。她整个上半身不由得压了下去，猝不及防地，柔软的前胸轻轻压在了段砚舟的大腿上！
与此同时，段砚舟被她这突然的靠近惊得身体猛地向后一靠，完全陷进了沙发靠背里。
那猝不及防的、柔软而温暖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段砚舟浑身猛地一僵，一股强烈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而温雨慈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没够到，她下意识地又往前挪动了一下身体。
那柔软的压力再次清晰无误地传来，甚至比刚才更甚！
段砚舟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直强行压抑的心火被这接二连三的无心触碰撩拨得几乎失控。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俯身而微微浸湿的后背衣料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心底那团燥热的火仿佛下一瞬就要喷涌而出！
所有的克制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一个翻身，手臂撑在温雨慈身体两侧，瞬间将那个还在努力够书包的女孩结结实实地笼罩在了身下，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啊！”温雨慈吓得低呼一声，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惊恐地抬眼，瞬间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平时的疏懒冷淡，而是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能将她灼伤的炙热火焰，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吞没。
温雨慈眼神慌乱无比，声音因为惊吓和莫名的紧张而微微颤抖：“段……段砚舟……”
她微弱的声音和那因为紧张而轻颤着呼出的、带着甜暖气息的热风，精准地喷洒在段砚舟紧绷的脖颈皮肤上。
这无异于在熊熊烈火上又浇了一桶油！
段砚舟的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他紧紧盯着身下受惊小猫般的女孩，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侵略性的危险，却又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克制，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狠狠钻进温雨慈混乱的脑子里：
“温雨慈，你再乱撩……”
话还没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部自制力，猛地直起腰，迅速从她身上撤离。他一把抓过身后的书包，有些粗鲁地塞进她怀里，然后不等温雨慈有任何反应，几乎是狼狈地立刻起身，大步流星地冲进了浴室。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关上。
紧接着，里面传来“哗啦啦——”急促而响亮的水流声，像是要冲刷掉什么难以启齿的躁动。
温雨慈独自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书包，整个人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之中，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几秒钟后，那水声持续不断地传入耳朵，她才猛地回过神刚才发生了什么，脸颊“唰”地一下爆红，那红晕迅速蔓延，连耳朵尖和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她慌乱的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抓起怀里微凉的书包，把发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上面，试图降低那惊人的热度。
可是，浴室里持续传来的水声，一遍遍提醒着刚才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冲突，心里的慌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愈演愈烈。
过了好一会儿，浴室的水声才戛然而止。
温雨慈的心随着水声的停止，再次高高悬起，怦怦乱跳，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审判。
浴室门打开，段砚舟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休闲长袖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条毛巾胡乱的搭在还在滴水的短发上，发梢的水珠滚落，滑过他冷峻的侧脸和脖颈，没入衣领。
他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在另一端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温雨慈根本不敢抬眼看他，只能僵硬地抱着书包，低着头，假装在研究书包带子。
然而，少年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却霸道地直钻她的鼻腔，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她周围，刚刚勉强降温的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起来。
她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暧昧和尴尬。
“数……数学你复习的差不多了，”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却依旧带着细微的颤抖，“就是些基础的公式你再看看，思路缕清就可以了……今天，今天我们还是来补习英语吧？英语……英语还是很重要的。”
她语无伦次，东一句西一句地找着话，试图用“正事”掩盖所有慌乱的心绪。
段砚舟没有看她，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还有些哑。他顺从地拿出放在书包里的英语书，摊开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似乎也没有聚焦。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努力压抑的、不太平稳的呼吸声，和那若有似无、撩人心弦的沐浴露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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