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门,里面只亮着两盏书桌的台灯。林言卿和李浩已经回来了,正伏在各自的书桌前刷题,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专注而紧绷的气息。
谢怀蝶径直走进来,没看任何人,也没说话,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就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
林言卿从一道复杂的电路图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越过镜片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许知夏:“你惹他了?”
许知夏的视线从紧闭的卫生间门上收回,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
对话到此为止。林言卿得到答案,便重新埋首于他的题海,不再关心。许知夏也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却没有立刻打开书本,只是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开了。
谢怀蝶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之前笼罩在眉宇间的那层阴郁和沉默仿佛也被水流冲走了大半,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走到许知夏旁边,很自然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洗漱后的湿润感:
“哥,再给我讲两道题吧。”
这声“哥”叫得自然又顺畅,仿佛之前的些许别扭从未存在。
许知夏转过头看他,台灯的光线在他侧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他眼底深处那丝几乎不可察的担忧终于散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好。”他应道,伸手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第二天一早,所有参赛学生被集中到一个专门的食堂用完早餐后,立刻就被带队老师领去了集训的教学楼。
谢怀蝶还是头一次踏入这种充斥着学术竞争气息的地方。
走廊安静,每间教室都门窗紧闭,隐约能听到不同老师的讲课声。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公式和定理的味道。
果然是学霸会来的地方。 他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脚下却一步不落地紧跟着许知夏。
他们走进一间标号的多媒体教室,里面已经坐着两位神情严肃的老师。许知夏习惯性地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谢怀蝶在他旁边坐下。
每人面前的桌面上,已经平整地放着一张厚厚的卷子,密密麻麻的题目看得人眼晕。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老师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啪啪,好。大家都看到桌子上的卷子了吧?我们今天先做套题,练练大家的熟练度和反应速度。”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这群来自全市各校的尖子生,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在自己学校都是天才。但这里不是高中,是大学。我们出的竞赛题,不会简单。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丢分。”
他顿了顿,言简意赅:“好,废话不多说,一个半小时,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翻动卷子的轻响。
谢怀蝶低头看着那足足有四五页、标着150道题目的试卷,脑子“嗡”的一声:
?
一个半小时?!
150道题?!
这他妈是人力能完成的吗?!鬼才能做得出来吧,喂!!
谢怀蝶捏着试卷边缘,内心疯狂刷屏。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许知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提醒:“再不做,没时间了。”
谢怀蝶被这一碰唤回神智,下意识地往许知夏那边瞥了一眼——
我操!第13题了?!
这家伙还是人吗?!这他妈才刚开始几分钟?!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被现实狠狠鞭挞的紧迫感猛地冲了上来。谢怀蝶咬了咬牙,不再胡思乱想,一把抓过旁边的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第一道题上,埋头加入了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残酷战斗中。
然而他笔尖刚在草稿纸上划下第一道题的几个数字,动作就僵住了。
刚刚那股被许知夏的速度激起来的、不服输的劲头,在真正开始读题后,不到一秒就土崩瓦解。
这他妈是什么鬼题?!
他瞪着卷面上那些看似熟悉的符号和术语,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完全陌生的难题。题干能看懂,每个字都认识,但解题的思路任凭他怎么在脑子里搜刮,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这怎么和那许知夏、林言卿教他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许知夏和林言卿给他特训时,题目虽然也难,但至少逻辑清晰,步骤分明,他跟着思路走,还能勉强摸到门道。
可眼前这些题,像是直接从另一个维度搬过来的,弯弯绕绕,陷阱密布,和他之前接触过的题型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谢怀蝶烦躁地用笔尾狠狠戳了戳草稿纸,留下几个深深的凹痕。
他能感觉到旁边许知夏流畅书写的轻微响动,但他不敢再往那边瞥一眼,生怕看到对方已经翻页的惨状。
题能看懂,不会解!这感觉比完全看不懂更让人憋屈。
就像明明宝藏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透明的、坚不可摧的玻璃墙,只能干看着,怎么也碰不到。
他死死盯着第一道题,仿佛要用眼神把它烧穿,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紧绷得快要断裂。
讲台上那位目光如炬的男老师,几乎立刻注意到了后排那个与其他奋笔疾书的身影格格不入的学生——谢怀蝶正用笔狠狠地戳着草稿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濒临爆炸的焦躁气息,面前的卷子却干净得可怜。
老师眉头微皱,抬手指向他的方向,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动笔?”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
谢怀蝶:“…………”
操!这让他怎么说?!
难道要站起来大声宣布“老师,其实我就是个凑数的,这些题我他妈一题都不会”?
还是直接趴下装死比较快?
就在他头皮发麻,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各种不靠谱的借口时,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平静地举了起来。
是许知夏。
他迎着老师询问的目光,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破绽:“老师,他昨天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着凉,感冒了。现在脑子有点晕,手上也使不上劲,写不了题。”
“啊?”老师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原因,愣了一下,看着谢怀蝶那确实不太舒服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感冒了怎么还硬撑着来?身体要紧。那同学你先趴着休息会儿吧,等好些了再说。”
集训虽重要,但也不至于不近人情。
“我感……”峰回路转,谢怀蝶差点没反应过来,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声音都虚弱了几分:哦哦,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谢怀蝶立刻配合地趴到了桌子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过了几秒,才微微侧过头,从手臂的缝隙里看向旁边依旧坐得笔挺、笔下不停的许知夏,用气音飞快地嘟囔了一句:
“谢谢哥哥。”
许知夏笔下未停,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和纵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又沉浸到了题海中。
谢怀蝶安心地闭上了眼,听着周围沙沙的书写声和许知夏平稳的呼吸,第一次觉得,当个“病号”好像……也挺不错的。
.....................................
谢怀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许知夏那套“感冒体虚”的说辞仿佛在他身上应验了。教室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偶尔翻动卷子的轻响、甚至老师压低声音的讲解,都成了最好的白噪音。
他趴在臂弯里,呼吸均匀,直到周遭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胳膊,眼角还带着点睡意。
教室里的人似乎少了一些,不少座位已经空了,剩下的人也在收拾东西。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明晃晃的,已经是正午的光景。
“几点了?”谢怀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扭头问旁边的许知夏。
许知夏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笔和草稿纸,闻言看向他:“12点了。” 他顿了顿,自然地问道:“去吃饭?”
谢怀蝶眨了眨眼,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点,点了点头。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身体还有些睡软后的懒散。许知夏已经顺手将他的书包也拎了起来,和自己的并在一起拿在手里。
“走了。”许知夏说了一句,便带着他随着零星的人流往外走。
“好。”谢怀蝶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许知夏在前方挺拔的背影,以及他手里拎着的属于自己的那个书包,一种被妥善照顾着的安心感悄然蔓延开来。
两人并肩朝着大学食堂的方向走去,将那个充满紧张竞赛氛围的教室暂时抛在了身后。
............................
大学食堂的规模和气派远非高中食堂能比。宽敞明亮的空间里,窗口林立,天南地北的风味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已经有不少本校学生和参赛学生在排队,人声略显嘈杂,却充满活力。
谢怀蝶站在入口处,睡意被这热闹的景象驱散了大半,眼神里带着点新奇。
“想吃什么?”许知夏在他身边问道,目光已经扫过几个窗口。
谢怀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随口应道:“都行。”
“好。”许知夏没再多问,带着他走向一个人相对少些的窗口,是卖套餐的,两荤两素搭配,看起来干净利落。
“两份这个。”许知夏对打饭的阿姨说道,然后自然地拿出校园临时卡刷卡。
谢怀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新奇。
以前在学校,要么各吃各的,要么就是祁余他们咋咋呼呼地凑在一起。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陌生的大学食堂里,安静地排队、打饭,仿佛成了一种……默认的日常。
他正出神,许知夏已经端好了两个餐盘,转身递给他一个。“找个位置。”
谢怀蝶接过餐盘,触手是温热的。他跟着许知夏在靠窗的一排长桌旁找到了空位。
坐下后,许知夏很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了谢怀蝶的盘子里,又把他不爱吃的胡萝卜一片片挑了出来,放到自己这边。
谢怀蝶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鸡腿,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你自己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拿起筷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许知夏“嗯”了一声,已经开始低头吃饭。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餐桌上,映得餐盘边缘微微反光。周围是喧闹的人声,碗碟碰撞的轻响,唯独他们这一角显得有些安静。
谢怀蝶啃着鸡腿,味道其实普通,但他吃着,心里那点因为上午竞赛受挫带来的烦闷,好像也在这日常的、被细心照顾的平淡里,一点点被熨平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吃饭的许知夏,对方垂着眼睫,鼻梁挺直,吃饭的样子也带着股认真劲儿。
好像……这样的大学生活,如果身边是这个人,也没那么难以想象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失忆症校霸被竹马学神哥哥缠上!更新速度全网最快。